第二十七章(第4/4頁)

余愉還沒說完,江厭辭已經加快腳步往樓上去。

“師兄!”余愉也顧不得喝酒了,趕忙追上去。

江厭辭快步回到房間,推開房門。床榻的床幔放了下來,遮了床榻裏的情景。床榻旁的窗牖卻開著,冬夜裏寒涼的風從窗口灌進來。

“奇怪,廿廿不是在生病嗎?怎麽還把窗扇推開了……”余愉一邊說著,一邊朝床榻走去。

她掀開床幔,望著空無一人的床榻,呆住。

“人、人呢?”她回頭,江厭辭已從開著的窗牖翻身出去,不見了蹤影。

余愉呆在原地,反應過來人丟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她闖了大禍。再不做他想,她趕忙從窗口跳出去,追上江厭辭,一起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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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正是匪寇一流活躍想賺一筆錢回家鄉的時候。那夥虎背熊腰的漢子對外是一家白道上的鏢局,賺的是幹凈錢。可是那點子錢並不夠花銷,他們暗地裏也幹些不大磊落的行當賺錢花。

馬上要歸鄉過年,幾個人正愁今年賺的錢不如去年,回鄉了恐要沒面子。恰好這個時候,他們在客棧遇見了月皊。

——這等姿色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若是高門貴女,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動歪腦筋。可他們看得清楚,月皊亦步亦趨跟在那男子身後,她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也沒有,瞧上去既不像大家閨秀,也不像正頭夫人。

他們再一打聽,探得這貌美的娘子和同行的漢子同住一間,便猜著是誰家公子出門,順便帶著解悶的小妾。

如此,簡直稱了他們的心意。

他們深夜翻窗而入,原打算殺了男人擄走女人,沒想到並不見白日裏的男人,屋中只月皊一個。

這簡直不能更妙了,他們沒半分麻煩將人給擄走,又馬不停蹄將人送去了回春樓——宜豐縣第一大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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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制濫造的香粉味道沖鼻,月皊縮在角落裏,不由想起被關在教坊裏的十來日。彼時覺得不堪其辱,生出尋死的念頭,今朝來了民間真正的妓院,看著那些女子半透明的衣裳,月皊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月皊縮了縮肩,立刻擡起戰栗的眼睫望向門口,看見一身大紅大綠的老鴇扭著腰進來。在老鴇身後跟著兩個婢女,那兩個婢女不覺冷似的穿著薄薄輕紗,胸脯和美腿若隱若現。

月皊悄悄掐了一把自己,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別怕,別慌。再忍一忍、熬一熬。三郎說天亮前會回客棧,他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他一定一定能找過來的!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再次對自己默默說——也不許哭。

“嘖嘖,這是什麽運氣,開年送大禮啊!瞧瞧這臉蛋,瞧瞧這身段,天生的尤物,這可都是錢啊!”老鴇用塗了厚厚一層脂粉的手擡起月皊的臉,細細欣賞著。

月皊怕得心尖打顫,仍鼓起勇氣顫聲開口:“我聽話,你別打我。”

“呦,還是個懂事的。”老鴇笑了,笑得雙眼眯成了一道縫。

月皊僵僵點頭:“等、等明天……”

“別等什麽明天了!”老鴇粗暴直接打斷月皊的話,伸手接過丫鬟遞來的一碗湯藥。

“好孩子,來張嘴。”

碗中湯藥味道粘稠濃郁,月皊以前在教坊時聞到過這種味道。那一次,她眼睜睜看著老太監將這藥灌給一個小娘子。她不知道那個小娘子那天晚上遭遇了什麽,可第二日那個小娘子衣衫不整神志不清般跑下樓,一下子躍進一口枯井。

“不、我不喝……”月皊搖頭,拼命向後躲。

“抓住她!”老鴇收了笑臉,臉色瞬間冷下去,“就你們這些人的手段我可見識多了。來了我回春樓就得乖乖聽話,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

兩個丫鬟沖過來,一左一右鉗制住月皊,老鴇親自掰開月皊的嘴,將整碗苦澀的湯藥盡數灌了進去。

老鴇冷笑著將空碗放在一旁,兩個丫鬟也松了手。月皊趴在床榻上,雙手壓在脖前,劇烈地咳嗽著。她想將藥吐出來,可什麽都吐不出來。

“好孩子。”老鴇重新笑起來,滿是褶子的手輕撫著月皊的脊背,“哪個來了這裏不是要死要活,最終受苦的總是自己。你聽話,媽媽就疼你。熬過了這一晚,你就長大了。”

月皊伏在床榻上大口喘息著,整個人軟綿綿的。她忽然一下子跑下去,朝著窗口的方向奔去。

“快攔住她!”

月皊的手剛碰到窗欞,兩個丫鬟已經抓住了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把她給我綁起來!”老鴇動了怒,使勁兒拍了桌子兩下,將桌子拍得砰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