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零零(第2/3頁)

趙維楨當然知道韓非寫了什麽,她也是特地找來了對方的論述閱讀過的。

但她偏偏做出不苟同的樣子:“說得容易,可要練出一把子力氣又該如何做呢?”

嬴政:“自是以法治國。”

少年國君很是滿意地回應:“公子非亦言: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這與夫人當年教導寡人的,不是一樣的麽?”

確實如此。

在歷史上韓非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他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思想體系、治國體系,對結束亂世,甚至是對後世千百年的法律法治基礎都有著深遠影響。

但只是如此,他還不足以受到秦王政的賞識。

趙維楨知道,秦王政之所以如此高興,就是看中了韓非的這一番話——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以此奠定封建專()制的中()央()集()權制度。

韓非認為一國之主理應掌握絕對的權力,他應有立法權,法掌握於手,且要以術造勢,平衡朝堂,乃至天下。

他主張中()央()集()權,支持依法治國,甚至是言及帶有辯證唯物主義的“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

這都和少年嬴政與趙維楨的思路不謀而合。

而最可怕的是,趙維楨接受這些,是因為她骨子裏是個現代人。

可韓非不是,他生於這個時代,卻看得比這個時代更為長遠。

如此天才,說一句恐怖都不為過。

“寡人很欣賞他。”秦王政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贊賞之心:“夫人覺得如何?”

趙維楨一挑眉梢。

她不直面回答,而是看向李斯。

“我也沒見過公子非。”趙維楨說:“李卿可是公子非的同門師兄。”

“昔年投於荀卿門下,確實與公子非為同門。”直到趙維楨問到李斯,他才不徐不緩地回答:“公子非確為天才,斯自愧不如。”

嬴政點頭,看向趙維楨:“寡人欲請他入秦。”

趙維楨沒說話。

只是片刻的沉默就足以少年國君明白趙維楨的意思。

師徒二人早就養成了相當的默契,嬴政側了側頭:“夫人覺得不能成。”

“是。”

趙維楨坦然道:“公子非之策,多數可用以秦國。他那麽聰明,也應該明白這天底下唯獨只有秦國可供他施展拳腳。然而公子非在韓國處處碰壁,可謂懷才不遇,寧可如此也不肯來秦。我以為,這足以證明他不願來。”

嬴政卻不死心。

少年人轉而看向李斯:“李卿既為公子非同門師兄,可願以同窗之誼勸說公子非?”

李斯:“……”

嬴政微微蹙眉:“李卿覺得也不行。”

“臣與夏陽君想到一處去了。”李斯開口。

青年的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或者說,他的反應過分的平常。

國君給了個難題,他既不覺得為難,也不覺得焦慮。李斯擺出了恰到好處的困頓和沉著:“師弟為韓國公子,雖則在韓國不得志,卻並無投靠他國的想法。而且,昔年我與師弟在讀書時,討論起天下大勢,師弟更願抗秦,而非助秦。他心性堅定,不見得會輕易改變主意。”

拋出這番話後,李斯才擡頭。

他平板無波的面孔中浮現出幾分晦澀難辨的思緒。

“但……”明明已經把結論拋出去,李斯卻是話鋒一轉:“王上想要公子非入秦,也不是沒有辦法。”

嬴政怎麽會不懂李斯的意思?

他並非韓王。臣子一句話,秦王政的思路已經想到未來三四步去了。

“你是說,逼他入秦。”嬴政了然。

“是。”

李斯頷首。

“依臣看來,秦國欲攻韓,韓國四面求助不得,定會求助齊國。”李斯娓娓道來:“但齊國多年不曾與秦開戰,此次也未必會出兵救援。若臣為公子非,定會勸阻韓王,不去求齊,轉而求楚,借著入楚拜訪家師之際,說服春申君,聯五國攻秦。”

嬴政嗤笑。

少年國君滿不在乎:“秦國可不怕他們。”

李斯淺淺地揚起笑容:“可公子非不曾來過秦國,他不知秦國究竟富庶到了什麽程度。”

如果沒有農具改革,沒有農家尋覓新的農作物,也許五國攻秦還能為韓國拖上幾年喘息的機會。

但現在的秦國,別說五國攻秦,就算真加上齊國也根本不是對手。

“但,此事若成,便是因公子非而成。”李斯總結道:“擊退聯軍之後,王上可放出消息,迫使韓王為了求和把公子非送到秦國來。”

“李卿怎麽知道,公子非就一定會這麽做?”趙維楨明知故問。

“……”

李斯深深吸了口氣。

說到最後,他面孔中的晦澀才逐漸化為無奈和感慨。

“因為公子非乃斯摯友。”李斯認真回答:“他怎麽想,臣曉得。同樣,臣怎麽想,公子非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