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一五(第3/3頁)

“你平時不都是撿著好聽的話說麽?”趙維楨說:“傾訴衷腸、曖()昧情話,說得那叫一個坦蕩蕩,都不帶打腹稿的。今日我給你機會了,怎就偏偏不說了呢?”

呂不韋沒說話。

長久的沉默於室內蔓延開來,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卻始終沒有給趙維楨答案。

這人啊,真有意思。

他願意把最為醜陋的一面展現給她,那頭怪物會因貪婪、掌控與嫉妒而撐開人皮,對她耀武揚威,對她強行逼迫。可同樣是真實,事到如今,怪物卻又縮在了人皮之下,不肯面對了。

趙維楨垂眸,視線聚焦在呂不韋的掌心。

他傷的是右手,他平日用飯、執筆,做一切事務都習慣的那只手。

他說他故意的,可他分明可以用左手。

“算了。”

趙維楨頓覺無趣。

她退後半步,撿起地上染血的外袍:“衣裳備好了,我去給你拿新的。”

說著她轉身。

然而就在趙維楨邁開步子頃刻間,左側一道大力猛然襲來。

趙維楨怎麽轉過身的,就怎麽為人握著右肩拉了回來,稀裏糊塗地撞進了呂不韋的懷裏。

而後那只左手握住了她的腰()肢,男人俯首,迅速拉近距離。他的鼻梁與呼吸蹭過趙維楨的鬢角,從上至下,而後至她的唇側——

趙維楨下意識地撇過頭。

呂不韋驀然頓住。

他似是不相信,又像是受了挫。最終所有情緒消失殆盡,以極快的速度化為一聲嗤笑。

趙維楨這才再次轉頭看向他。

那雙微垂的眼眸離得如此近,近到趙維楨能看清黝黑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我可以與你成婚。”

呂不韋低語,他的聲線震顫,她清晰可見。

“與你同床共枕、孕育後代。”

男人語氣裏幾乎尋覓不到什麽感情,但至少,他說的是實話。

“可是維楨,我究竟要怎樣。”到了最後,呂不韋的話語中帶沾染上幾分清晰可見的困頓:“於你來說,才不止是個‘呂不韋’?”

是在問趙維楨,可是呂不韋並不等一個答案。

他松開手,便顯得這句話更像是在問他自己。

靠攏的熱度迅速離去,趙維楨卻在此時給出了回應。

她掂了掂腳尖,而後一雙手捧住了男人的面龐。他怎麽拉開距離的,趙維楨就怎麽湊了上去。

那基本上不能稱之為一個吻。

無關欲求,無關纏()綿,輕吻之後,趙維楨稍稍拉開距離。

她再擡眼,視線交接,趙維楨在他的眼底尋覓到了幾分茫然與震驚。

“我沒事。”

趙維楨說:“毫發無損,你放心。”

下一刻,他眼底的情緒驟然消失殆盡。

呂不韋主動吻了過來,僅用左手狠狠地攬著她,親昵為癲狂所取代,一切能用言語與理智形容的情緒與認知都不復存在。

只剩下的就是他與她。

待到一吻結束,呂不韋還是沒放開趙維楨,他垂下頭顱,猶如一只受傷的走獸,把自己的面孔埋進了趙維楨的脖頸與發間。

如此許久,久到二人的呼吸漸漸平息,呂不韋徹底收斂了所有情緒。

“維楨說得對。”

他的嘴唇貼著她頸間的肌膚出言:“一步錯,步步錯。不韋怕得就是一著不慎,全盤皆輸。你我遇刺而我有傷,在王上面前,因這傷口,我便有勸說秦王的機會。”

再起身時,呂不韋的神情已恢復往常,好似剛剛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此事必須讓王上知情。”他說。

…………

……

轉天上午,章台宮。

少年嬴政聽到侍人稟報,幾乎是立刻放下手中書卷,親自迎了出去。

“仲父,夫人!”

秦王政無比凝重地跨過門檻,當他的視線觸及到呂不韋右手的包紮時,一雙鳳眼中有分明的淩厲閃過:“我已聽得魏興來報,仲父的傷勢如何?”

“只是皮肉傷,沒有大礙。”呂不韋一把握住秦王政的手,無比真誠道:“還請王上放心。”

“昨日事發突然,不韋直接扣留刺客與在場人等。怕節外生枝,所以待處理傷勢、壓住消息之後,今日清晨才請人來報。”

呂不韋一番陳情,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忠臣不二。

又是拉手、又是坦白,再加上他那雙眼睛展現出真情時那叫一個可憐加深情。恨不得是天底下最忠的忠臣都比不上他一只傷手還忠。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替秦王政攔的刀呢!

“不韋決無隱瞞王上之意,蒼天可鑒,請王上恕罪!”

趙維楨:“……”

蒼天要是有眼,早就劈死你了!

雖然受傷的是他,腦子轉過來的也是他,但呂不韋這幅嘴臉,趙維楨怎麽就是這麽想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