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南黎太子謝繁青私定的元妃勇闖九重樓,不過一夜之間,她便一躍天門,成了深受世間無數人崇敬的天山明月周靖豐的學生。

這消息傳到北魏,便更掀起幾番浪濤。

九重天之名天下人皆知,伊赫人吾魯圖是北魏樞密院的掌權者,他的父親吾魯琮便是當初被北魏呼延皇室派去緹陽的那幾位大將軍中的一位,也是上任不久,便死在了周靖豐的手裏。

“東陵那些鬧事的反民都殺了?”

吾魯圖卷曲的頭發上綁著幾個金圈兒,沒刮幹凈的青黑胡茬幾乎站了半張臉,他魁梧高大的身軀往椅子上一座,用匕首割了一塊烤羊肉下來扔進嘴裏大嚼特嚼。

“都已經處理幹凈了,這是從東陵送來的那位南黎太子妃的消息,請大人過目。”

一旁伏低做小的中年男人順勢送上那一封從東陵送至麟都的書信。

吾魯圖扔下匕首,嚼著烤羊肉接過那信件來拆了封,半眯著眼睛一行一行地看下來,他坐直身體,“一個在東陵知府府裏做燒火丫頭的小姑娘,誰能想得到,她原也是有些背景的,她這個姑母戚明貞真不愧是他南黎滌神鄉的人,為了一把鑰匙,就這麽跟在葛照榮那個小妾的身邊做了那麽多年的奴婢。”

吾魯圖笑了聲,“多少年了,南黎和我北魏各路人都為一枚紫垣玉符爭來奪去,老子也沒少下功夫,可最終卻是這個戚寸心進了九重天,還成了他周靖豐的學生。”

吾魯圖想要紫垣玉符,當然不是想做那周靖豐的什麽學生,殺父之仇在前,吾魯圖要的,是周靖豐的武學秘籍,還有周靖豐的命。

可如今,這一切都落空了。

將沾了油脂的信紙隨手揉了扔下,吾魯圖重新拿起匕首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裏,“這對夫妻都是有意思的人,就說那謝繁青,在我大魏做質子時誰又看出他什麽本性了?”

五皇子與福嘉公主一母同胞,都是一樣的跋扈性子,在謝繁青還在麟都皇宮裏時,便深受他二人的折磨欺負。

吾魯圖還記得有一年的大雪天,他在禦花園中拜見天子,便瞧見那南黎的星危郡王被吊在那棵已活了一百多年的古樹上。

“謝繁青,這棵樹比你們謝家的天下還要活得長久呢。”

底下的五皇子錦衣貂裘,笑得惡劣。

而那時謝繁青也不過才十二三的年紀,他渾身落滿了雪,吾魯圖唯記得他那一雙眼瞳漆黑沉冷,不驚不懼,不屈不折。

天子在側,慈眉善目地瞧著自己最疼愛的一雙兒女,任由他們胡鬧著,用鞭子抽打那個南黎送來的少年。

那也僅是吾魯圖窺見的,那少年在麟都皇宮裏所受折磨的萬分之一。

“無論是言語侮辱,還是鞭打折磨,他一聲不吭,像只被南黎丟來我大魏的病貓似的,”吾魯圖看著手裏油脂滿溢,烤得金黃微焦的羊肉,他忽然嘆息一聲,“誰又曉得,那只啞巴似的貓,一張嘴就惡狠狠地咬死了天家最疼的皇子公主。”

“到如今,人家不但逃出生天,還回到南黎,他老子一篡位,他就成了南黎的太子。”

“大人,天家是不會容許九重天為南黎謝氏所用的,您看,是不是得先想個辦法,將那戚寸心給除了?”

他身側的中年男人開口道。

“想要那小姑娘性命的人多了,這件事,還是得找江湖裏的人去做,”吾魯圖吃了塊肉,驀地想起一個人,便露出一個笑來,“周靖豐銷聲匿跡的這些年來,屬江通的丘林鐸聲名最盛,他不是一向想與周靖豐一較高下麽?”

這些天外頭鬧得沸沸揚揚,但南黎東宮內卻清凈得很。

太子和太子妃雙雙染上風寒,東宮裏連著熬了幾日的藥,太醫每日都要來請脈。

戚寸心和謝緲兩人每天一起喝藥,喝完又一起吃糖,然後就窩在被子裏一起看徐允嘉從外頭找來的書。

今晨九璋殿來了人請太子去天敬殿上朝,謝緲還有些不情不願,彼時天還未亮,戚寸心尚在睡夢之中,他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才掀開被子下床。

刑部尚書李成元似乎還對那日在九璋殿內的事心有余悸,太子初次上朝,他便縮著身子悶著頭,再不像平日裏那樣趾高氣揚。

“裴南亭貽誤戰機,導致綏離之戰我軍戰敗,臣請奏陛下,治罪裴南亭!”兵部侍郎竇海芳手持笏板,高聲說道。

謝敏朝像是沒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在龍椅上坐得也不大端正,隔了會兒才看向立在底下的裴寄清,“太傅。”

裴寄清聞聲上前一步,稍稍垂首,“南亭雖是臣之親子,但臣也不敢有私,此事,臣還是不插手的好。”

“那適成愛卿呢?”謝敏朝頷首,復又看向那立在右側官員之首的李適成。

李適成低首,“臣以為,裴南亭所犯之罪,國法難容,我大黎百姓更難容,這本是株連重罪,但裴太傅一生清明,為我大黎付出良多,此事禍不及太傅,但裴南亭若不斬首,怕是難平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