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頁)

如今也是,二十幾年過去了,連擰條帕子,都能弄濕袖子。

他是真不敢指望她伺候自己。

陸勤搖搖頭,起身進了盥室,洗去一身酒氣,進了內室,本想等一等永嘉,但永嘉換衣實在很折騰,他今夜高興,喝得也多了些,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永嘉換好衣裳出來,一擡眼,便見陸勤已經在榻上沉沉睡去了,他睡在靠外的位置,裏側空著,似乎是給她留著位置。

永嘉愣了一瞬,走過去,垂下眼,看著沉沉睡著的男人。這個男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強硬而可靠的,他戰無不勝,牢牢守住大梁邊關,震懾住藩王,她那些王叔提起他時,語氣裏充滿了忌憚和厭惡。

但睡著了的陸勤,看上去,也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深人靜,人總會想太多的緣故,又或者,陸勤的歸來,打破了她這段日子的平靜,永嘉想起了很多舊事。

她的前半生,有兩個最為重要的男人。

一個是她的父皇。

她的父皇,是個有抱負、但不大走運的皇帝。他登基時,當時的陸家的掌權人,還不是陸勤,是陸勤的祖父,那是個手腕極為強硬的老人,永嘉只見過他寥寥數次,幾年後,他便戰死在了宣同。

但那是後來的事情,父皇在位的時候,陸勤的祖父,強勢到了皇室難以容忍的地步,他固執地把持著邊關,不許任何人染指,就連父皇,天下之主,都不能越過他。

後來,就有了她和陸勤的婚事。

賜婚前一日,父皇帶她攀上宮中高台,沒有宮女太監,只有他們父女。父皇那時身子已經不大好了,爬的氣喘籲籲,時不時要停下,登上高台的那一刻,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金光照在父皇的臉上,將他的孱弱,照得無處可藏。

高台上,父皇告訴她。

永嘉,如果有選擇,父皇寧願讓你嫁給一個普通的男子,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你是公主,天底下除了你母親之外,最尊貴的女子,甚至你母親的尊貴,恰恰都來源自你和你的兄弟。你姓劉,你有必須擔起的責任。

嫁給陸勤,或許很難,但你要記得,你是大梁的公主。

時至今日,永嘉仍然願意相信,父皇曾經真的希望她過得幸福,哪怕他後來,親自擬了賜婚的聖旨,把她嫁給了陸勤。

另一個男人,是陸勤。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嫁給陸勤,比陸勤認識她還要早。

陸勤大概不知道,父皇初次引他去見她時,她在桃樹下彈的那首曲子,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究竟練過多少遍,那天穿的裙衫,是母後、嬤嬤和她,從幾百件裙衫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對他而言,只是個草草的一面,但對她,卻排練了無數遍。

她雖然很早就聽到陸勤的名字,但第一次見他,卻是在幾年後,那時陸勤隨祖父出征,少年將軍,戰場上無比悍勇,大獲全勝,得勝歸來,他騎著黑色的馬,那馬很高,他虛虛握著韁繩,遊刃有余,少年將軍意氣風發。那樣的引人矚目。

後來,她嫁給了他。

她本來以為,會有些麻煩的,陸家不會想娶一個公主兒媳婦,尤其陸勤的祖父,那個難纏的老人,一定不會輕易點頭。但很意外,婚事很順利,就連父皇都有些吃驚。

她把陸家當成了龍潭虎穴,但真正進門之後,才發現,其實日子並沒有那麽難熬。婆母是個和善的女子,待她很客氣,雖然她大約不是老夫人心中想要的兒媳婦,但老夫人依舊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和體面。

時至今日,她依然對老夫人充滿感激。

再就是陸勤,她的丈夫,前三個月,他們可以算得上如膠似漆,陸勤幾乎夜夜宿在她屋裏,他沒有什麽惡習,也不碰她身邊的宮女,給她最大的尊重,人前人後,也竭力維護她。

甚至那個時候,陸勤為她挨過打的。好像是她接手陸家的庶務,有件事出了紕漏,陸勤不聲不響,替她扛下了。

數九寒冬的日子,屋檐下的冰淩都掛了很長,陸勤的祖父拿著四指寬的戒棍,打他的背,護衛扶他回來時,他渾身上下全是血,她嚇得哭了,他口裏卻滿不在乎道,“哭什麽,就是看著嚇人。我小時候挨的打,比這嚴重的多了去了……”

後來,她就不再碰陸家的中饋了。

那一晚,她放下心防,想要和陸勤好好過日子,她想試一試,試著做他的妻子,試著化解皇室和衛國公府之間的矛盾。但最諷刺的是,新婚三個月,陸勤告訴她。

“永嘉,我需要一個庶子。”

永嘉猶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她似乎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冷靜了下來,她平生第一次那樣的理智,她點頭說,“好,我答應。但陸勤,作為交換,我要一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