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第3/5頁)

陸則搖頭,“算不得為難。二叔雖有紕漏,但也不能怪他一人。”

陸勤聽出兒子替老二說話的意思,心裏自是滿意的。自家人自是要護著自家人的,陸則姓陸,當然要護著陸家人。嘴上卻道,“你二叔這個人,性子多情散漫,其實不適合為官。好在他那個位置,便是有錯,也無傷民生,總能處理得過來。”

……

父子二人,說是閑聊,其實跟對答也沒甚區別,多半是陸勤問,陸則答罷了。待家中事都問過了,陸勤才開口放人,道,“也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父親也早些歇息。”

陸則起身出門,還未走遠,隱約聽見幾聲很輕的咳聲。天邊已經泛著一絲絲銀白了,風刮過一陣,宣府的風很凜冽,還未入冬,屋頂的青色瓦片上,已經結了一層薄霜了。

陸則回到房間,說是歇息,也只是閉眼睡了一個多時辰。天一亮,諸多事情便接踵而至了,在外打仗,哪有安生的時候。

早起用膳,給他送早膳的,卻不是昨夜那個老媼,換了個敦厚仆婦,四十上下的樣子,也有規矩得多。陸則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但自有在意這些的人,碗筷剛撤下,便聽外頭管事來求見。

陸則讓人進來。

管事進屋,小心翼翼看他,道,“先前伺候的下人不夠機靈,規矩學得也一般,冒犯了世子爺,還請世子爺見諒。”

昨晚的事,他也沒放在心上,知道不是蒙古人的探子就夠了,他倒也不會真的跟個老媼計較,只隨口道,“無妨,下次注意便是。”頓了頓,到底對這管事做事的脾性不熟悉,怕他誤解自己的意思,特意道,“無需罰她,我沒放在心上。”

這般年紀的老媼,放在國公府,都是送出府養老去了。

陸則以前沒注意過這些。他畢竟是世子,國公府也沒有郎君插手庶務的規矩,但先前偶有次回去得早了,便看見阿芙謄放歸的名單,他才知道府中有這樣的做法。像老媼這個年紀的,還留在府裏,多半是沒有兒女可依靠的,無處可去的。

管事自是忙應承下來,“是,小人明白。”

陸則頷首,本來都要讓他出去了,不知道怎麽的,可能是想起小娘子謄名單時認真垂首的模樣,恰恰將他這數月看慣屍橫遍野逐漸冷硬的心,敲出一絲縫隙一般。他忽的隨口問了句,“她無兒女奉養嗎?”

管事被問得猝不及防,好在府邸下人不算多,他個個都熟悉,也都說得上來一兩句,忙答話道,“原是有的,生了一個女孩兒,她屋裏男人是打仗沒的,她舍不下女兒,硬是一人拉扯大了。後來女兒嫁去別村,說要接她過去養老的,她舍不下家裏的麥,說收了再過去。不等她過去,那村子叫流竄的韃子給劫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她女兒一家老少七八口人,連還在繈褓裏、七八月大的小孩,都沒留下。她這樣的,年輕時候沒了丈夫,年紀大了又沒了兒女,有些愛說閑話的,便說她命硬。國公爺心善,便叫府裏雇了她。自打女兒沒了,她腦子便有些糊塗了,昨晚冒犯您,怕也是一時犯渾,被上次國公爺的事給嚇著了。”

陸則聽到這裏,問了句,“父親的事?”

管事忙解釋,“也就今年早前的時候。您是知道的,宣府這地,平日除蒙古韃子來犯,時不時還有那等逃上山做匪的。國公爺帶人去剿匪,連夜回的,那日我恰不在府裏,伺候的下人手忙腳亂,也未曾察覺國公爺是帶傷回的,沒請大夫。等第二日,人都燒得神志不清了,才匆匆忙忙叫大夫來看。因著這事,奴才便跟府裏上下叮囑,叫他們做事細致些、警醒些,這才有了昨日呂媼冒犯您的事。”

管事也不敢多說,他沒伺候過陸則,不知他的脾性,見他問了,才敢說上幾句,也不敢添油加醋,說上這麽多,也不過是想著,在陸則面前給求求情。

陸則聽了,沉默了有一會兒,才開口道,“知道了,無需罰她。”

管事自是替呂媼謝過陸則,才退下去了。

陸則在宣府,攏共留了不過五六日,第七日上,隨他來宣府的三大營便已整裝待發,欲朝保定的方向走了。保定如今事情也已了結,蒙古瓦剌聯軍主力於宣府被父子二人重創,本就元氣大傷,瓦剌內亂本就未絕,如今外侵受挫,矛盾更是進一步激化,老可汗十幾個兒子,已經兵戈朝內。

來自北部騎兵的威脅,短時間內已經不復存在。保定本就設了衛所,又有陸則先前從中斡旋,救災之急已過,大抵是沒什麽事要他做了。

陸勤一貫極忙,這一日卻也抽空來送他。父子倆這些年聚少離多,但陸家人早已習以為常,父子二人又是心性堅韌之輩,並沒什麽不舍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