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的勢力,已經大到不……

勤政殿偏殿,明安公主的屍首已經被人收殮了,眾人也從主殿移步到了偏殿,但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卻仿佛還縈繞在眾人的鼻端。

眾人保持著緘默,長久的沉默,直到一個人,打破了寂靜,忍不住拂袖道,“既生在皇室,享萬民敬仰供養,便理所應當該作天下女子之表率。如何來的這麽多的怨氣,竟做出此等弑君殺父之舉!形如瘋癲潑婦,如何配作公主!”

張元坐著,閉目養神,此時卻睜開眼,“覃大人,慎言。”

陸則站在隔扇旁,半開著的窗戶,翻滾的雲層顯得很低很低。一陣風吹過,緩緩幾縷雨絲落下,細細密密地,給整個皇城籠上了一層霧霧的薄紗一般。折騰了這麽久,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

今天是個陰天。

這時,高思雲匆匆過來了,請張元前去主殿坐鎮。他是內閣首輔,也是在座官階最高、德望最盛的官員,這個時候,也唯有他來拿主意,才能服眾。張元起身,步子頓了頓,來到陸則身側。

陸則聽到這動靜,轉頭看他,“張大人。”

張元朝他開口,“請世子與我一起過去……”說著,仿佛是怕陸則不想沾這趟渾水,正想說點什麽,陸則卻已經點了頭。

二人來到宣帝寢殿。明黃帷帳內,宣帝正臥在龍榻上,額上冷汗涔涔,臉色發黃,唇無血色,似是閉眼睡著。太醫院有資歷的禦醫盡數趕來了,正在低聲討論著診治方案。

被圍在正中間的鄭院判,從縫隙中窺見張元,忙拂開下屬同僚,疾步走了過來,拱手道,“張大人、衛世子……”

張元朝他頷首,低聲詢問,“鄭大人,陛下的情況如何?”

鄭院判斟酌著語氣,話也說得似是而非,“據那道人招供,陛下服用烏香已有數月,按陛下的意思,是不肯再服用了,但此物一旦成癮,驟然斷服,屆時的痛苦煎熬,只怕非常人所能忍。且陛下體弱,到時怕是難以支撐。”

張元皺眉,“你的意思是,這烏香,陛下還要接著服用?”

鄭院判卻也不敢說這話,明知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建議皇帝服用,這不是找死麽?他只支支吾吾,委婉地道,“還是要徐徐圖之才是……操之過急,恐怕不好。”

張元沉默了會兒,搖頭道,“陛下既決定不再服用,便以陛下的意思為先。飲鴆止渴,終究難以長久。”說著,看了眼鄭院判的神色,忽的變了臉色,他略有幾分忌憚的看了眼陸則,示意鄭院判到外說話。

到了外面,屏退太監們,張元才沉聲問,“鄭院判給我句準話,陛下的身子,究竟如何?”

鄭院判沉默良久,終是低聲道,“陛下生來便帶弱症,雖精心調養,面上看著與常人無異,但根基終究難以彌補……這烏香又極度傷身,恐怕……”頓了頓,道,“仔細調養著,或能撐個一年半載。”

張元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閉了閉眼,握緊了拳頭,半晌才開口,“此事關系重大,請鄭大人切勿與任何人提起。另外太醫院,也請鄭大人約束好。”

鄭院判也知道輕重,一口就應了下來。

……

張元與鄭院判說了話,平復了情緒,面上看不出一點端倪,才擡步回了帝王寢殿。

太監們送來茶水,二人在外間坐下,彼此之間也沒有交談。來往的宮人太監也屏息小心,連腳步聲都放得很輕很輕。雨下了將近有一個時辰了,還未停下,春雨貴如油,本來應該是好兆頭的,但這個時候,誰也不會這麽想。

鄭院判方才所做的最壞的打算,終於還是擺在張元的眼前了。

寢殿的門緊閉著,人聲、瓷器打碎的聲音、推搡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荒誕喧鬧。鄭院判著急忙慌跑過來,額上被砸了個血糊糊的傷口,顧不上包紮,只用一塊細棉布按著止血。

到張元跟前,鄭院判面如土色,哆嗦著聲,“張大人……實在不行了,您拿個主意吧。陛下已經出現自殘的舉動了……”

張元坐在圈椅裏,紅色官服下清臒瘦削,整整一夜未眠,眼裏布滿了紅色血絲。他看著是真的很蒼老了,身居高位,要操心的事太多,總是很難修身養性的。家裏夫人總是為此埋怨他,可過後卻又熬了滋補的湯來。

“用吧。”

一個聲音響起,語氣很平靜,打破了僵局。

張元聞聲看過去。陸則並不在意二人的眼神,繼續說下去,“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麽?既然沒有,那就用吧……陛下的身子,經不起這些折騰。就按太醫院所言,徐徐圖之。”

張元也終於不再遲疑,重重點了頭,“鄭大人,給陛下服藥。”

鄭院判看二人都點頭發了話,立即進了屋。只片刻的功夫,那動靜便慢慢地偃旗息鼓了。宣帝服過那藥丸,很快便安靜了下來,意識陷入模糊,臉上露出歡愉之色,臥在龍榻上。禦醫們卻不敢稍作休息,依舊忙碌著,替宣帝包紮傷口、塗抹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