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畏罪

陳禹暄知道指揮使要發作,趕緊一口氣把事情稟報完了,隨後低頭,結結實實把手遮在眼前。

是他疏忽,忘了今時不同往日,夜深人靜,美人在側,指揮使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他也不想打攪指揮使好事,但是,陶一鳴那邊真的拖不得了。

陸珩沉靜地掃了陳禹暄一眼,念在外地,暫時忍住不發:“人救下來了嗎?”

陳禹暄頭垂得更低,聲音沉悶緊繃:“沒有。”

陸珩細微地點點頭,冰冷地瞥向陳禹暄:“出去。”

陳禹暄行禮,忙不叠退下。他全程垂著眼睛,一眼都不往陸珩和王言卿的方向看,出門時還體貼地關上了門。等人走後,王言卿從陸珩身後探出來,皺眉道:“二哥,怎麽會這麽巧,我們剛剛懷疑陶一鳴,他就出事了。”

陸珩不予置評,道:“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言卿連忙點頭,她擡手攏住頭發,剛要往外走就被陸珩按住肩膀。陸珩默然看著她,問:“你做什麽?”

“去命案現場啊。”王言卿理所應當地說,“正在結案的當口,陶一鳴突然上吊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貓膩。如今縣衙把守重重,知情人跑不了,肯定還在縣衙裏。縣令出事,他應該也會去現場圍觀,我去現場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

“你懷疑他是被人殺害的?”

王言卿並不否認:“我們剛要查他,他就出事了。這實在太巧了。”

陸珩看著王言卿面若白玉,長發如雲,寬松的中衣松松攬在身上,像一朵誘人采擷的清水芙蓉,而她自己還完全沒意識到這樣有什麽問題。陸珩最終無奈地嘆氣,說:“先去換衣服。”

王言卿本想著穿上外衫、罩件披風就夠了。但陸珩卻不允,硬是讓她穿好了全套衣裙,甚至把頭發都綰好了,才勉為其難同意她出門。他們折騰了這麽久,可想而知,等陸珩到時,陶一鳴屋子外已經擠滿了人。

程知府、淇縣縣丞等人都在了,他們守在外面,等著陸珩過來主持大局。他們都覺得以陸珩工作狂的秉性,聽到發生命案必然第一時間趕來。然而沒想到,連程知府都來了,竟然又等了一炷香,陸珩才姍姍來遲。

程知府焦急地在外面踱步,不斷左顧右盼,撫手嘆氣。他頻頻往院門處張望,等終於看到台階後出現熟悉的人影時,程知府長松一口氣,快步迎上來:“陸大人,您總算來了。屋裏出大事了!”

白日暴曬,夜晚卻十分涼爽,陸珩走在涼風習習的夜空下,下台階時自然地伸手,扶住身旁女子。等王言卿站好後,他才不慌不忙地問:“怎麽了?”

程知府哎呦一聲,忙道:“陸大人,你快去裏面看看吧,陶一鳴上吊死了!”

“哦?”即便聽到死人的消息,陸珩臉上依然波瀾不驚,從容不迫問,“人在哪裏?”

“陶一鳴的屍首在房裏放著,人也叫齊了,都在裏面等著您定奪呢。”

陸珩點點頭,程知府連忙往前跑,跑了兩步發現身後人沒跟上來。他驚訝地回頭,看到陸指揮使依然慢條斯理,甚至有閑心扶著身邊的女子說:“小心台階。”

程知府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王言卿頂著眾人或探究或譴責的視線,坦然地躲到陸珩身後,借著他身形遮擋觀察人群。無論陶縣令是自殺還是他殺,王言卿敢肯定,此刻幕後之人一定混在人群中。王言卿出門前和陸珩說,她需要時間觀察周圍人表情,她沒想到,陸珩竟然是這樣幫她爭取時間的。

程知府終於把指揮使迎進屋,腦門上汗都出了一層。縣令住在縣衙主院,房子正面三間,非常廣闊氣派。然而現在主院已毫無氣派可言,屋裏擠滿了人,西間被錦衣衛隔開,他們握著刀站成一排,不讓任何人靠近,燈光映在錦衣衛挺括的衣服上,威風凜凜,華麗又殺氣。

透過雜亂的衣擺,隱約可見一個擔架放在西屋地面上,上面蓋著白布,一動不動。陸珩進來後率先往西邊看了一眼,問:“怎麽回事?”

錦衣衛內等級鮮明,回話也要一級一級傳。郭韜被留在行宮,陳禹暄就是這裏品級最高的人,他上前稟報道:“回稟指揮使,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巡邏,走到陶知縣院裏時感覺不對勁,破門查看,發現他已經吊在西屋房梁上。屬下等人立刻將他放下來,可惜發現得太晚,當時就斷氣了。”

陸珩問:“你們發現屍體時,周圍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屋裏只有陶知縣一人。”

“死狀如何?”

“脖頸有一道勒痕,角度和自縊相符,應當是吊亡。”

陸珩看向死了人的西屋,問:“你們進來時,這裏就是這般模樣?”

“是。”錦衣衛對此很有經驗,一發現命案就趕緊將現場隔開,並沒有人進來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