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奇才(第4/5頁)

王言卿表情疑惑起來,小聲問:“這有什麽不對嗎?”

陸珩笑道:“沒什麽不對。只不過我這個人多疑,無論遇到什麽都習慣先否定,再推證。室內燃燒蠟燭,燭淚應當均勻從四周流下,而清虛觀後殿的燭台卻齊齊在東北方向凝淚。這只能說明蠟燭燃燒時開著門窗,並且那天刮西南風。”

王言卿聽得似懂非懂,陸珩感受著她柔軟的手指,全然信賴的姿態,含笑補充道:“二十六那日,便吹西南風。劉氏婆媳二十五日在聖前鳴冤,程攸海得知大事不妙,趕緊找人補救。他調動全府的匠人做了一百零二個紙人,二十六日晚將將完工。他拿了一個紙人嚇唬我,將另外一百余個放到清虛觀,加急布置道場,二十七日引我去清虛觀。他們為了讓蠟燭盡快燃燒,只能開窗通風,不想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在蠟燭上留下破綻。程攸海為官多年,懂得很多破案的技巧,他注意到我在劉家特意檢查過灰塵,所以他在祭壇上灑了細土,偽造出一副這是兩三個月前陳列的模樣。但他忘了今年五六月多雨,祭壇中的錦緞、紙張長時間落在陰冷潮濕的後殿,應該有一股黴味,然而蓋著木桌的黃色綢布卻幹燥鮮艷,毫無發黴痕跡。”

陸珩說著,長長嘆了一聲:“破綻太多了,真是蠢的可怕。”

王言卿靜默良久,忽然覺得脊背生寒:“我覺得,是你比較可怕才是吧。”

王言卿因為突然來了月信,沒有去清虛觀,但依陸珩的描述,她已經感受到陸珩可怕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了。

程攸海能注意到陸珩檢查灰塵,能安排自己手下官兵金蟬脫殼、故弄玄虛,能記得在供桌上偽造塵土,怎麽看都不是平庸之輩。程攸海一點都不蠢,相反,這個人心思深沉的很。如果換成普通官員,怕是如無頭蒼蠅,早就被程攸海牽著鼻子走了。

然而程攸海這麽強的反偵察意識,還是輸給了陸珩。只能說,一山更有一山高,變態之中出變態。

王言卿佩服的五體投地,問:“既然清虛觀祭壇是假造出來的,那唐賽兒畫像、白蓮教等證據,也是故意放在那裏等你們發現了?但卷宗中明明有村民報案,說走夜路時看到清虛觀道士擡東西……”

“假的。”陸珩說,“我查過衛輝府天文志,那天無月,他們走夜路,如何看到道士擡東西?”

王言卿一時無話,良久後問:“程攸海又是假扮紙人,又是偽造祭壇,還派人報假案。他折騰這麽多,到底想做什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在朝為官,還能為什麽呢?”陸珩含笑道,“你以為他不知道自己匆忙布置的現場中有破綻嗎?他知道,但他不在意,或者說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劉氏婆媳報案,直接將這樁事捅到皇帝跟前。私藏金礦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一旦查出來,他和他的家族都跑不了。皇帝信道舉朝皆知,於是他想偽造出一場玄術,把一百余人失蹤的罪名推到怪力亂神上。但皇帝只是信道,並不是傻,程攸海也知道紙人論站不住腳,所以準備了後續招數。他在清虛觀中偷偷藏了唐賽兒畫像,事發後弄死陶一鳴,偽裝成地方縣令和白蓮教勾結,擄走一百余名百姓,到時候朝廷的視線被白蓮教吸引走,誰還會盯著失蹤村民?陣前不得換帥,程攸海最多被治個失察之罪,之後圍剿白蓮教余孽,說不定還能將功折罪,在聖前大大露一把臉。如果計劃成功,他得財又得名,無本萬利啊。”

王言卿聽明白了,陶一鳴和程攸海看似攜手善後,其實程攸海想著讓陶一鳴當替罪羊,而陶一鳴猶豫要不要揭發程攸海保全自己;陸珩看似按照程攸海的設計破案,其實早已洞悉了他們的計劃,故意陪他們演戲。清虛觀半日遊,三個官員看起來在合作查案,實則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各自演戲,王言卿十分遺憾錯過了這一幕。

王言卿微嘆,問:“那清虛觀裏真正的道士去哪裏了?”

“大概是死了。”陸珩平淡說,“我讓方戟去後面找道士的蹤跡,其實是在找埋屍之地。他們在山上翻了一下午,終於找到了。”

難怪剛才是陳禹暄陪在陸珩身邊,不見方戟。王言卿終於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梳理明白,她坐正了,定定看著陸珩,忽然認真起來:“陶一鳴和程攸海本來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現在卻相互猜忌。二哥,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陸珩微微發笑,像是沒聽懂:“什麽?”

“昨夜我睡著後,隱約聽到有人出去。那個人是你吧。”王言卿靜靜注視著她,眼中清晰倒映著陸珩的縮影,“你出去做什麽了?”

陸珩若有所思:“眠淺不是個好毛病,看來改日該給你抓些安神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