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5頁)

程幹長篇大論一通,還要繼續說下去,秦見月實在忍不住打斷:“請問什麽叫就這樣懸著?您難道認為我跟程榆禮的婚姻是一個懸而未決的事嗎?這樣說恐怕不合理吧?我們的結婚證書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程幹聞言,輕慢一笑:“你捫心自問,他娶你是因為跟你愛得死去活來嗎?明擺著是逃避聯姻。抱著目的的開始,自然也要帶著目的收場。”

程幹這一句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但“收場”二字讓秦見月覺得紮心,她避開這個問題,說了句:“爺爺,很低級。”

程幹不解:“什麽意思。”

“他不會這樣說的,您不必這麽努力挑撥。我們同床共枕這麽久,程榆禮是什麽樣的人我還是清楚的。”

他扶著茶杯,慢吞吞地晃,悠閑抿一口,饒有興趣又怪腔怪調地問:“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秦見月說:“君子坦蕩蕩,他對我感情多麽深厚另說,最起碼他有在盡到身為丈夫的責任和本分。絕對不會有這些小人之心。”

程幹冷笑,悠悠開口:“算你還有點機靈勁兒。”

秦見月:“我們的婚姻倘若有一天經營不下去,那是我們之間的事。不存在退位讓賢的道理。我如果有離開他的心,也是因為存在無法消解的隔閡和障礙,跟別的女人無關。”

程幹說道:“這麽聽來,你對他倒是情根深種,當初輕易決定嫁給阿禮,你敢說一點不圖地位?”

她說:“我敢說,沒有。”

程幹想了想,語氣放緩一點,溫和地為之出謀劃策:“西橫街有幾間新盤下來的樓層,正好我手底下有個珠寶生意的老主顧,你要是有心,我給你安排過去。事務有人替你打理,給你掛個老板的名頭。這玉器商有幾分前途,今後能做大,讓你換個方式當菩薩,這樣說出去也光彩些。”

秦見月微微動容。

難為程幹還誠心替她考慮過事業,盡管聽起來仍然是他翻手為雲的棋子之一,但能讓他操上這份心,說明秦見月也不是沒有遭到萬分之一的認可。

她正要婉言拒絕。

程幹又開口道:“這名頭讓給你倒不是圖你能為我們程家賺多少,主要能讓你有個空閑考慮考慮添丁的事。程榆禮他大哥非婚生,本就不光彩,有了個女兒之後,大媳婦兒落下點病根,不便生養。咱們程家好歹也是幾代大戶,香火也不能到這兒就斷了。”

“香火”這個古老的字眼聽得秦見月差點發笑。

程幹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阿禮也是這個想法。”

秦見月這回是真的笑了:“程爺爺,您不了解我也罷。您到底能不能看清楚,您的孫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總算明白,為什麽程榆禮總說跟他爺爺溝通是一件很費勁的事。

“或者,你早就擺布習慣。將你的子孫當做棋子,這裏落一顆,那裏下一步。他們有沒有自己的思考,有沒有他們獨立的靈魂,壓根不重要。能幫您完成您的宏圖偉業,就是他們降生的唯一價值嗎?”

“如果我會轉行,早就轉了。不必等到您來提醒我該為程家傳宗接代的時候,我才想起身為您的孫媳婦的責任。”

她刻意將後面幾個字咬得很重。

秦見月身上有太多的毛病,沉默、內斂、怯弱,太過懂事讓她自受委屈。但也有自己的堅持和傲骨。

她是一個笨拙又頑固的人。

喜歡一件事,就堅持到死。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一輩子。

秦見月這一生兩腔孤勇,一腔留給京劇,一腔留給她的愛人。

很慶幸她的孤勇發揮出最後一點余熱,沒有在遮天蔽日的山前,卑躬屈膝地倒下。

藏紅花的茶一口沒喝,秦見月覺得她和程幹也再無話可談,她邁步走出這間大院。打道回府的中途,忍不住回頭望去,夕陽之下的府邸莊嚴而巍峨,那裏有著她攀不上的高墻。今後怕是也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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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見月回到蘭樓街住了一陣子。程榆禮知道了她和程幹見面的事。

她說想清凈清凈,程榆禮沒有多問。許多的默契與感情,恍惚就在這一方隱藏,一方躲避的僵持之中被消耗掉了。

她照常工作,看著秦漪忙碌。遠香近臭的道理,剛回來那一陣子,秦漪親手給她切西瓜,天天送到書桌上。秦見月被她的殷勤弄得想笑。

蟬鳴帶來了夏天。秦見月睡在家裏的小床上,說是想清凈,清凈時刻,想念的竟然全是她和程榆禮相處的點滴。

幾天後,接到他的來電,程榆禮在電話裏只說三個字:“回來住。”

秦見月啃著西瓜,不為所動。

又是幾天後,終於閑暇的程榆禮從外地趕回,第一時間到她的樓下,發來消息:我到了。

秦見月挪到窗口,微微掀起窗簾,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