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4頁)

裴顯還是那副無懈可擊的答話套路,“臣沒什麽可生氣的。殿下天天犯的大事小事數不清,為了盧四郎這點小事就生氣,不至於。”

姜鸞趴在車窗上,戴著風帽和暖耳的腦袋往外探,越瞧越不對勁,試探地問了句, “真不氣了?那就打個商量。”

她跟他商議著,“你別惱文鏡了。他這些天對你愧疚難安,我看他人都瘦了一圈。”

裴顯擡手擋住一根橫伸過來的松樹枝, “殿下進去車廂裏些,剛才差點被山間樹枝打到了。殿下哪裏看出臣惱火文鏡了?這些天偶爾見面,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

姜鸞把風帽往下拉了拉,擋住樹枝簌簌落下的積雪,

“是,你不止重話不曾說過一句,見面了你根本連一個字都不說,眼風都不給一個。剛才文鏡還跟著車呢,你看你現在過來了一趟,文鏡早不知縮到哪兒去了。該不會躲後面哭去了吧。”

毛茸茸的紫貂皮風帽往後探,她往隊伍後面喊,“文鏡人呢,叫他過來!”

她的聲音天生溫軟,大喊也傳不遠,隨行親衛們聲聲往後傳遞,片刻後,文鏡分開護衛人群,策馬趕上來。

文鏡耷拉著腦袋,微紅著眼眶,果然是一副極不好受的模樣,低聲道,“殿下有何吩咐。”

姜鸞把遮住眼睛的風帽往上擡,仔細地瞅車外的動靜。

馬車的前方和後方分別跟隨著兩匹駿馬,後頭跟車的是垂頭喪氣、頭都不敢擡的文鏡,前方跟車的是神色不動、把視線轉去山林的裴顯。

嘴上說不惱火了,騙誰呢。

多年主帥,積威深重,他一句重話不說,一個眼風不給,就能把文鏡折騰得寢食不安。

姜鸞現在瞧著文鏡可憐了。軍中看重忠義,他如今入了東宮,成了她的人。聽她的命行事吧,對舊日主帥不忠;不聽她的令吧,對東宮儲君不忠。一個人夾在中間,兩邊受夾板氣。

她一橫心,對裴顯說,“你別折騰他了。他現在是東宮的人,不聽我的令聽誰的。他沒做錯事。你要罰他什麽,我接著。早晨上山時不是說要蹲馬步?我每天早晚蹲兩次馬步成不成。你給個確切日期,要我蹲幾天。”

文鏡驚愕地擡頭,“殿下!”

裴顯勒慢了馬,視線從身側的山林雪景轉過來,在姜鸞臉上轉了一圈,臉上沒什麽多余的神情,

“殿下願意維護東宮的人,是東宮臣屬之福。”

還是不肯應承下來。

姜鸞有點心煩,趴在車窗邊,指尖噠噠噠地敲著木窗。

一時間,誰都不吭聲,車駕往前行了好長一段路,中途只有車軲轆的轉動聲和清脆的馬蹄聲響。

姜鸞一咬牙,舉起三根手指,應諾道,‘三十天馬步!不能再多了——’

裴顯卻也在同時開口道,“紮馬步就不必了——”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了口。姜鸞驚喜萬分,“你自己說的,不用紮馬步!”

裴顯鎮定地立刻接口,“冬□□衫臃腫,紮馬步尤其艱難,出汗了又容易引發風寒,馬步先不急著紮。每日先練上盤的力。上次的那對鐵護腕繼續戴起來。殿下自己應承的,三十天。”

連戴三十天的鐵疙瘩,姜鸞想想就覺得牙酸。

但一轉頭,余光瞄見文鏡小媳婦似的低頭跟在後頭。

文鏡奉命從兵馬元帥府裏弄出了盧四郎,這些日子心情不好受,連帶著吃飯也不香,睡覺也睡不好,姜鸞有次白天午睡多了,夜裏睡不著,臨時起意出去轉悠了半圈,居然看到文鏡半夜坐在庭院裏,眼神直勾勾地對著腰刀。

他隨身的那把腰刀,是他從前在河東升任中軍營將軍的時候,裴顯送他的。

“一言為定。”姜鸞咬著牙應下了。

她趴在車窗上,期待地瞅瞅裴顯,又瞅瞅後面跟著的文鏡,眼神裏全是催促。

裴顯勒馬停步,回身看了眼文鏡。

文鏡驚慌地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裴顯搖搖頭,罕見地露出點無奈感慨的神色,手腕一抖韁繩,駿馬轉頭往後,瞬間往隊伍後面奔出去幾丈。

姜鸞探出腦袋瞧著,眼看著他策馬奔到文鏡身側,兩人說起了話。

說了不超過十句話,文鏡原本像個遭了霜打的蔫茄子,突然就精神起來了,哽咽大喊一句,

“是……是!末將感念督帥的記掛!末將多謝督帥!”

姜鸞隔著大老遠距離都聽見了。

“奇了。他跟文鏡說什麽了?簡直像是起死回生似的……”她正和身側的秋霜小聲嘀咕著,忽然身後車隊的後方隱約奔馬的聲響。

雪後的山路不好走,車隊行駛極為緩慢,連帶著跟隨護衛的輕騎也速度極慢,馬蹄聲都是緩慢地“噠、噠、噠。”

後方突然響起的一陣狂風驟雨般的奔馬聲響,和車隊行進的聲響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