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萬艷書 貳 下冊》(2)(第2/7頁)

“種子?”佛兒詫異道。

紅珠點一點眼皮,“九層塔的花種子。”

萬漪搓搓指尖,讓幾粒被手汗黏住的種子回落袋中,“九層塔的花種子?這能幫我什麽?”

“落種有時,花開有時。待時機成熟,你自會明白。”

旁邊的馬嫂子看不下去了,扯嗓子叫起來:“你這丫頭,我瞧你生得也不賴,哪怕上二等班子也混得出一碗粥啊,何必給自己找雷,騙了東家騙西家!”

“別吵了!”萬漪頓了一頓腳,“馬嫂子你走開,你們幾個給我都走開,走遠點兒!走呀!”

佛兒也斜瞥出一眼道:“我姐姐要聽人家說,誰要聽你們嘰哩哇啦的?去,都邊上候著去。”

萬漪和佛兒都已是當紅的倌人,派頭也一天比一天足,如今就連帶她們出道的嚴嫂子也不敢再對她們有個一言半語,其他人就更是屁也不敢放,一起灰溜溜踅去了街角,勻出地方來容兩位大小姐和那命師深談。

“姐姐,她們都走開了,你說吧。”佛兒放柔了語調,拍拍萬漪。

萬漪便神色緊張地問紅珠道:“那……仙姑既然說專門來找我,不知能不能為我占上一卦?是這樣,我有一位最親的人——”

“你要問他的福禍。”

“對!”萬漪一愣,兩眼噴出了急切的熱光,“仙姑您說得太對了!有沒有解難的法子?多少錢,您開價。”

佛兒也差不多猜到了萬漪近些日子在為什麽犯愁,她屏住呼吸,留意聆聽紅珠的回答。

紅珠一臉靜穆,拿捏著字詞徐徐道:“我沒有法子,但我有答案。你聽好:‘孔孟留名在上邊,船到前頭路自明——’”

“這是好話吧?”萬漪自問一句,又轉向佛兒求證,“我聽著像好話,是吧妹妹?”

佛兒立即順著她意思道:“是好話!意思是仁義在上,事情自然就有轉機,會逢兇化吉。”

“還沒完,先聽完。”紅珠畫出了一道輕盈的手勢,“‘終年土裏,一生不敗。’”

“這我懂,一生不敗,那就更是好話了!”萬漪綻放了爛漫的笑容,雀躍不已,“仙姑,多謝您吉言,我這出門也沒帶幾個錢,欸,這個——”

萬漪欲抹下腕上的金嵌寶石鐲,紅珠卻攔住她,指一指被她抓在手中的那一袋種子,“我不要你的報酬,只要你保管好這個。天遣吾身,侍奉其旨。老天爺派給我的使命,我已經完成了。”

紅珠退身一步,眼見要離去,佛兒卻上前來一把拽住她,“欸欸欸,先別走,也別扯什麽‘老天爺’。紅珠姑娘,你吐句實的,指使你來的人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麽?”

這一下,紅珠似乎才留意到佛兒的存在。然而她一望見她,就將她望定,直望得佛兒汗毛倒豎。佛兒眼睜睜看那巫女伸出手,冰涼幹燥的指尖一根根爬過自己的臉,仿佛她白佛兒的這張臉已被拽入了某個光線無存的地帶,只能在摸索中成形。

紅珠就這麽撫著佛兒,又靠去她耳旁小聲絮語。直等紅珠收回手掌,佛兒才得以重新喘息,一身的冷汗淋漓,仍在與夢魘角力。

紅珠撣了撣指尖,將從佛兒那裏沾染到的命運的粉末一一撣落。她再向兩位少女深目一顧,就撥開了一條路,無聲而去。被她背負在肩上的那一副命卦撲撲地輕響著,恍如陸地上的羽翼。

某個路人撞了她一下,她就消失於人海。

去往懷雅堂的歸路上,萬漪和佛兒換了一個樣,萬漪變得歡聲笑語不住,佛兒卻懨懨若有思。

“妹妹,你怎麽了?可是紅珠姑娘對你說了什麽叫你不高興的話?”

“嗐,她們那種人說話老雲山霧罩的,我主要是沒鬧明白。”佛兒被紅珠的那番話震懾至深,但她不願在萬漪面前過多流露,便強撐一笑道,“得,不琢磨了,琢磨也沒用。對了姐姐,你才說問一個親人的平安,問的就是柳大爺吧?他碰上什麽麻煩了嗎?”

一聽這個“柳”字,一抹笑意就漾起在萬漪的眉梢眼角,這時候收也收不住,只微微地僵在那裏。“呃,好像是生意上有些麻煩事,我也不大懂,說不清。就是不懂,所以才替他瞎擔心來著。”

佛兒心下冷笑——你不懂才鬼了!然而她臉上只一派春風化雨,挽住了萬漪的胳膊道:“那姐姐這下不用擔心啦。”

萬漪也回挽了她,甜聲軟語道:“好妹妹,才紅珠姑娘給我批的那幾句,你還記得不記得?我也不通文字,轉眼就忘個七零八碎,學也學不來了。”

“我記得,我念給姐姐聽。”佛兒略作回憶,便一字字念給她,“‘孔孟留名在上邊,船到前頭路自明,終年土裏,一生不敗。’就這個,準沒錯。”

“再說一遍,行不行?”

“說多少遍都行,來,我一字字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