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萬艷書 貳 下冊》(3)(第2/4頁)

然而這份憐憫瞬時後就轉為嫌惡,佛兒掉過目光不再看萬漪,而轉視那頭頭的一雙眼;他眼裏爬滿了渾濁的黃氣,又帶著幾分心照不宣的謔笑,“行啊,你這小婆娘還挺硬!你當我不敢動手怎地?”

“跟我,您是肯定敢,可跟我這位妹子,”佛兒擡擡下巴,意指萬漪,“您就三思吧。”

“嘿呦,難不成野雞窩裏還養出了老虎?你這妹子她會咬人呀?”

“她不是老虎,可背後有老虎!我勸您別捋虎須,趁早讓她走,要不然就是自尋晦氣。反正您要的是白萬漪,我白萬漪就在這兒任殺任剮,您何必節外生枝?讓她走。”

兩人你來我往又吵了幾句,無非是為了凸顯佛兒欲將萬漪推出險境的誠意,甚至不惜李代桃僵的決心。

僵持之際,就聽巷外響起了紛至沓來的人聲:“官爺,這邊,快!”

這是方才逃走的老媽們引來了巡警;聞聲,幾個蒙面匪徒紛紛縱身上馬,其中捉拿著萬漪那人便將她一拖,眼看也將一塊提溜上馬背,佛兒卻覷住空子一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就狠咬下去。那人怪叫一聲,松開了萬漪,迎臉就甩了佛兒一個大嘴巴子。

頭頭忙沖過來揪住佛兒的頭發,一邊把她拽上馬,一邊高聲疾呼:“點子來了,收篷!”

馬蹄才掀起黃塵來,巡警們已趕到。萬漪由地下掙起,拽出口內的布團,又哭又叫:“快!他們把我妹子劫走了!快追呀!”

老媽們扶起她,一個個也是驚魂未定,“姑娘,沒事兒吧?”

萬漪望定空巷子的盡頭,急淚奔湧,“佛兒,佛兒……”

再插過幾條胡同,巡警們就在一個隱蔽的拐角處截住了匪徒,而後彼此拱手招呼——這些巡警確是貨真價實的巡警,只不過多年前就已被唐席的“規費”收買進自己的口袋,一向為不法之事大開方便之門;而這一次行動,只需他們“恰巧”巡邏路過,“恰巧”碰上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的懷雅堂下人,從而追緝匪徒,以盡除暴安良之責。如此,既能得到萬海會的賄賂,又能在官方業績上大書一筆,何樂而不為?

正值警匪雙方融洽談笑,一人忽唉聲嘆氣起來,“三爺只說叫你在危急關頭推開那小娘,不使她被帶走,又沒叫你張嘴咬人?你這賤貨屬狗的?媽的……”

該人掩住仍在淌血不住的手掌,喃喃咒罵。

佛兒也捂住自己挨過了巴掌的腫脹腮頰滑下馬鞍,冷冷瞪過來,“那就你來動手好了。你不生我的氣嗎?下重手便是了。”

佛兒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衣衫也被扯得成縷成條,皮膚凍得通紅,臂上還被劃了兩刀,就以這般的慘相被送回了懷雅堂。且為了加重萬漪的緊張愧疚,佛兒還故作人事不省的樣子,閉目聽那些把她擡上床的巡警們謊話連篇地大吹大擂,先吹他們自己是何等智勇雙全,抄近道攔住了匪人,經由一場惡戰才解救出人質——這又替他們掙得了貓兒姑的一份酬金,接著他們又吹噓起這姑娘的節烈來,“這還是個清倌人吧?難怪了!那些人要侮辱她,她竟抵死不從,不像個姐兒,倒像準備起貞節牌坊似的。要不是我們及時殺出,怕她就要被活活揍死了。對,是不是還有個叫‘萬漪’的?這姑娘昏過去之前還一直在問,她萬漪姐姐有事沒事,是不是平安……”

萬漪早哭得摧心搗肺,佛兒又挨忍一會兒,才緩張雙目,開始她下一輪的表演——先是重見萬漪時的安慰喜悅,“姐姐,只要你沒事兒就好!”……繼之是面對萬漪自責時的仗義與擔當,“嗐,姐姐不也曾在那群惡狗之前為我拼出過性命去麽?我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再說了,罵走那些人、得罪他們的原就是我呀,一人做一人當!”……再就是她近來一以貫之的關懷備至、體貼入微,“姐姐你不用管我了,你今兒還有好幾個本堂局吧,但管應酬你的去。”

萬漪自是不肯去,佛兒便就勢將話題切向了柳夢齋,“其他客人倒沒什麽要緊,得罪了就得罪了,但不好叫柳大爺空等。這幾日都沒見他來,今晚想必是要來的,姐姐你定也想他了,去見他吧。哎呀,大夫都說了,我沒什麽大礙,歇歇就好,你放心去你的。”

“你也放心,柳大爺最近都不會過來,我踏踏實實看護你。”

“那卻是為何?”

萬漪仍只以忙碌推脫,佛兒卻立馬駁說再忙也不該這麽多天不露面呀,姐姐,你別瞞我,柳大爺是不是變心了?他要又對誰動了花花心思,背過你和人家犯黏糊,我這就去剜出他的心來給你解恨!萬漪連道絕無此事,佛兒卻不依不饒,大喊著姐姐你休為他遮掩,你性子太軟,白叫人欺負!花花財神欺負別個我不管,但不能欺負到我白佛兒姐姐的頭上!姐姐你等著,我這就提劍跟他拼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