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4頁)

他想想也是,便托人上京打聽,驚喜地發現京中有個高門與他同姓,往祖上數八代還是親兄弟。可這京城段氏乃是舒氏的姻親,又與其他高門望族頗有往來,可謂一門顯貴,根本看不上他。

此番投靠不成,他便轉頭攀上宮中太監,著人牽線搭橋,總算是與黃憂勤搭上了關系。後來他給黃憂勤孝敬了不少金銀珠寶,黃憂勤便給他安排了不少官職,甚至將他調至京中,做了京城府尹。

前世,戎狄入侵時,若非此人貪婪無度、暗中將京城的糧倉搬空。舒明義等人在京中死守,也斷不會落得個彈盡糧絕、身死國滅的地步。

淩冽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默默收回手,合上了窗戶。

外頭的吵鬧自然也驚動了負責送親的舒明義,小將軍素來警惕,是披著鎧甲、提槍帶親兵前來的,一出現就將淩冽所在的屋子和整個驛館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段太守見著舒明義,臉上立刻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極親密地上前見禮,“想必這位就是舒家表弟吧?在下段德祐,是鏡城的太守。”說著,他還從身後拉出個柴杆子一樣的瘦子,“這是我的侄子,也是鏡城的掾史。快,叫小叔叔。”

那瘦子倒是聽話,當場就要對著舒明義拜下行大禮。

結果舒明義一閃身,翻了個搶花就將人下跪的力道給扶住,他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段德祐,“別亂攀親。”

“表弟,你這就說不過去了,我……”段德祐還想說什麽,舒明義的槍頭已經翻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叫將軍。”

段德祐吞了口唾沫,尷尬地舉起了雙手後退一步,“舒、舒將軍。”

舒明義眯起眼睛來,警告地看了這位段太守一眼,“我家倒是有位大伯母姓段,但出了五服毫無關系,還望段太守明白事理。”

“……嘿嘿,自然,自然,下官、下官明白的。”

此時,外頭的鞭炮聲終於歇了,段德祐帶來的人被舒明義的士兵圍在驛館之中——那是一隊穿著紅綢喜服的喜樂班子,拿著面鼓、銅鑼、嗩呐之類。

舒明義用下巴努了努那群人,“幹什麽的?”

“啊,他們啊,”段德祐又堆起了滿臉諂媚的笑容,“這不是上頭下了聖旨,說是您和北寧王來此,和親一事上也找不到好的禮官,事急從權,便讓小人來暫代。這些啊,是我找的禮樂班子。”

禮官?

舒明義倒忘了這一茬。

按婚俗,無論男女還是男男成婚,都需一名主婚人。

而在和親這事上的主婚人,便是“禦敕禮官”。禮官需得備齊禮樂班子、鋪地吉毯、送親花轎和彩紮喜果等用,還需在福地主持個簡單的成婚典禮。

有鎮北軍和北寧王守在北疆,這些年錦朝過的都是安穩日子,根本沒幾樁和親的前例。直到此刻,舒明義才意識到,朝廷對北寧王是如何的敷衍了事:一場和親,禦敕禮官竟選這麽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舒明義氣得半句話都不想同段德祐說。

他不搭腔,段德祐卻自顧自地介紹開了,說在這鳥不拉屎的鏡城,他能找齊一套禮樂班子可不容易。且錦朝是泱泱上朝、禮儀之邦,斷不能在此事上被蠻國看輕了去。他說得唾沫星子橫飛,被他誇得天花亂墜的那個樂班裏,卻多是些面□□猾之輩。

舒明義翻了個白眼,正想說點什麽時,那邊驛館的房間窗戶,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院內眾人聞聲回頭,卻見推窗之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廝。

小廝拿支杆將那雕花六棱的窗戶撐撐好後就退開了,露出了他身後一個靜靜坐著的散發公子,這公子身上披著一身郁金袷棉的雙層明衣,金線描的偃領上裹著厚厚的白絨。

他眉形細秀,眉棱骨高挺,內眼角內勾而外眼角上挑,眸色分明而瞼裂極長。挺翹的鼻峰下,一張仰月彎弓唇,唇緣弓飽滿、唇色淺淡。

屋外的月華如水,燃起的簇簇火光照映在他白皙若雪的面龐上,其美如畫,叫人挪不開眼。

段德祐愣在了當場。

“鏡城太守,見到本王、為何不拜?”

清冷的聲音讓院內眾人回神,驛丞雙腿一哆嗦就跪了下去。

而那段德祐的身上卻竄起一股子邪火,滿腦子齷齪妄念,他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北寧王看,那露骨而放肆的眼神讓元宵都感覺到了冒犯。

不等小管事發怒,舒明義就用槍柄狠狠地敲了段德祐一下,“段太守!”

這一下挨得結實,段德祐慘呼一聲,總算回神撲通跪下,見他拜了,掾史和一班樂師才稀稀拉拉跪下行禮。

淩冽面無表情地掃過那一群所謂樂師,他看向段德祐,道:“大人既是欽定禮官,想必對大典細節無一不明。還請大人將那禦賜的《敕令禮單》借本王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