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5頁)

伊赤姆大叔眉心一跳,訝異地看向他們家大王。

而烏宇恬風似乎只是一問,也沒想當真從伊赤姆這裏得到答案,他看了淩冽離開的方向一會兒,擺擺手,反而先一步朝殿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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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密信來自北境。

這幾個月,翰墨一直蹲伏,總算叫他尋著時機再次見到了那位神出鬼沒的“簡先生”。戎狄內部的紛爭依舊不斷,但明顯支持二太子繼位的人越來越多,而那位簡先生也就借著休戰時間,再次來了雲州。

最近京城事多,翰墨聽見手底下人來報,說看見簡先生,也有些意外,畢竟黃憂勤沒機會脫身。

然而這一次,那簡先生來雲州,似乎並不是為了見人。翰墨親自跟著,見他登了附近一座名為凝光的山。雲州已屬邊地,凝光山更偏北,山坡北側就是一望無際的戎狄南草原。

往來,京中流徙罪犯,都是曉諭天下,道一句:逐凝光山北。

此山巍峨,峰巒險峻。

中原人認為此山不吉,而雲州人更是將此山當成了荒山亂葬崗,光禿禿的山脊上,道路兩旁布滿了荒墳枯骨,其中不知有多少流徙路上、身死異鄉的可憐人。

原本簡先生身邊還跟著幾個戎狄猛士,他們在雲州城裏轉了轉,竟走入了幾間香燭店內買了中原人祭告用的冥錢紙錠、香燭供品,然後簡先生就獨自一個人拎著這些東西上了山。

翰墨遠遠綴著,也不敢太靠近,簡先生也沒有專門拜祭什麽墳塋,只在山頂對著東方三叩首,然後絮絮說了一些話、祭拜著。

凝光山上風大,他的話翰墨因為距離遠沒能都聽清,最終落筆寫在信箋上送到南境,也只有簡單的“元徽五年上巳”和“簡先生每年都會在六月前往凝光山拜祭”兩句。

樹屋距離羈押阿曼莎的監牢較遠,淩冽現在是回到了從前他住過的南屋內。

他捏著信箋的一角湊到燭台上點燃,然後眯著眼睛,默默地看著那一張薄絹在炭盆中化為焦黑。

元徽,是他父皇的年號。

淩冽生在元徽三年,書信上提及的元徽五年,他才兩歲,尚不記事,但後來聽宮裏人說,那年上確實發生過一件大事,牽扯他的生母在內。每每提起,那些嬤嬤們總是眼神躲閃,不敢多語。

後來他大了,漸漸探知,元徽五年,父皇的新寵容美人有孕,喝了一碗她母妃賞的湯羹後卻落紅小產,打下個已成型的男胎來。

一番徹查,只說貴妃並非故意,那湯羹是禦賜,貴妃也是好心,但其中所用的湯料與容美人飲的一味藥、藥性相克。因此,父皇只罰了母妃一個月宮俸,處死了經手此事的宮人太醫,又賞賜容美人寶物安撫,沒再深究此事。

可惜,容美人一念生恨,終於埋下禍根,第二年上就找機會下毒害死了貴妃。

如此,才有了元徽六年的那場慘禍:牽涉其中的後宮妃嬪都落獄死罪,而太醫院也被震怒的明帝血洗。如孫太醫,若非早早被人使絆子暗害,只怕也會折在這場禍事裏。

上巳……

淩冽揉揉太陽穴,那容美人的孩子似乎就折在二月末、三月裏,倒是離上巳日很近。

至於六月……

他的母妃驟然薨逝在四月廿八,父皇悲痛之余,命親信徹查此事。那親信得力,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查清了幕後主使。

只是,在親信往明光殿稟明此事後,明帝就驟然性情大變、將涉事人等悉數處死。

事畢時,似乎正好是六月。

淩冽抿了抿嘴,那位簡先生若是每年六月都到凝光山上祭拜,他的家人必定是牽涉元徽六年案的人。只那一年被殺頭、流徙的人太多:

太醫院的家眷多半判了流徙,如那雲州城門守衛背後的韓家;容美人被斬首,容家滿門流放;剩下的就是被車裂的麗妃,還有麗妃背後曾也算京中高門、卻被判滿門抄斬的紫家。

淩冽想著,忽然生出疑惑。

明明下毒害死他母妃的是容美人,緣何事後刑罰更重的卻是麗妃和紫家。

從前淩冽去查元徽年間事,只是想知道更多母妃的事,現在將自己摘出來細想,卻好像從這一團模糊的宮闈血影中,窺見了一個若隱若現的黑色線頭……

“王爺,喝口花茶吧,”元宵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孫太醫說了,您不能太過憂思勞神的。”

南屋中一切如舊,與他初來時一樣:案桌上擱著精致的琉璃盞,透明的小茶爐中燃著一抹橘色,將上頭擱著的琉璃茶壺燒得氳起一層白霧,讓裏面浮浮沉沉的花草們更像是蒙在了薄紗中。

小蠻王挑的花草茶,其實很合淩冽心意。

他訥訥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想著烏宇恬風將他迎到南境以來這麽幾個月的種種,心中的那一點點痛,便驟然泛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