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不是他”(第2/3頁)

“懷信,去給本公子買一些酒來。”

“哎呀,公子,這大白天的喝什麽酒啊。”懷信很是不贊同,試圖勸我,“公子,你的酒量一向都不好,還是別了吧。”

我只能故意對他冷著臉,“快去。”

酒終於是買來了,我讓懷信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還以為我是因為那個膳食所以難過想家了,雙唇囁嚅著想要安慰我。

我的確是想家了,但不是元洲的那個家,而是有我爹的那個家。

我又想起與我爹的最後一次對飲,他叫我懂事成熟一些,我至今依舊是做不到。

我懷裏抱著酒壇,坐在軟塌上發呆,靜靜地望著遠處層疊的山巒,天空被火紅色的暖陽染成一幅精細的畫,夕陽從地平線落下。

我曾在此處看過無數次日落,日落之時,謝言便到了下朝的時候,他會與我一同用膳,那是我每日僅有的卑微的期盼。

而如今我已不再有期盼,這絢爛華美的日落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寒著臉將窗戶關上,也將過往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扼殺在心底。

管家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喝得微醺,怔怔地望著鏡子裏的人發呆。他雙頰透著粉,桃花眼藏著一團水霧,烏發並未束冠,只垂落於蒼白的面頰兩側,唇上點一波水光,眉間的愁緒似風雨來臨前的濃雲,如何也化不開。

“仇公子,太子殿下讓你過去,步輦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了。”管家的聲音在門外輕輕響起,話語裏帶著極淺的催促意味。

我沒好意思讓他們久等,只匆匆洗了把臉,便跟著他們走了。

此時正是入夜時分,夜間的寒露如霜,月兒藏在薄薄的雲層後邊。

若我沒有猜錯,此時謝言應是剛下朝回到府中,正是用晚膳之時,他究竟傳我去做什麽,我不得而知,也揣測不了他古怪的心思。

“太子殿下,仇公子到了。”管家說完這句話,便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我與謝言二人,空氣裏是死一般的沉寂與尷尬。我與他每次見面,都是劍拔弩張的對峙,而如今這般安靜,我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只垂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用膳。”謝言的話淡淡響起。

太子殿下讓我吃,我哪有不吃的道理。

我剛坐下一會兒,謝言才慢條斯理地執起筷子去夾菜,桌上跳躍的燭光很是明亮,將他的臉色照得蒼白如鬼,整個人像是一具沒有半分生氣的精致木偶。

他擡手間,不經意露出冷白勁瘦的手臂,上邊的皮肉薄薄,反而是青藍色的血管凸起,顯出極致的病態與羸弱。

謝言他瘦得好厲害。

從在封府那晚,我便知道他比從前瘦了許多,但如今不過短短幾日未見,他便打破了我的認知,清瘦得像一個漂亮的畫皮鬼。

我的心突然有些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它就是疼,那些絲絲麻麻的痛意從心肺傳到五臟六腑,又因為飲酒的後勁上頭,我的額角傳來一陣陣的抽痛,意識逐漸迷離,耳朵裏有嗡嗡的嗚鳴聲傳來。

我聽見自己說,“你怎麽會瘦得這麽厲害?”

很快我便從餐桌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桌子沒有一樣東西是謝言喜歡吃的,都是封九月愛吃的菜肴,就是懷信詬病的那幾樣菜肴。

謝言分明不喜歡這些葷腥油膩的東西,只喜歡清淡爽口的素菜,卻還是緊蹙著眉頭,硬是報復性地往自己嘴裏放,冷沉的鳳眸是萬物枯敗的暗色,嘴巴機械地重復做著吞咽的動作,像是在刻意地用食物來懲罰自己。

他並未回答我的問題,只死死地盯著我的右眼尾出神,像是帶著無盡的繾綣與眷戀,又像是一種禁止沉淪的提醒與警告。

我不在的這三年,他都是這樣過的嗎?

可是為什麽啊!為什麽要在害死我爹之後又來愛我啊!你的愛為什麽會這麽可怕怪異!

你才是怪物吧,謝言。

酒氣上湧,我幾乎要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借著洶湧的醉意,我伸出雙手,忽地捧住了謝言那張水仙般秾麗的臉,趁其不備之時,將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了他緊抿的唇上。

我還試圖繼續,無賴地伸出舌尖去撬他緊閉的唇縫,卻見他那雙灰瞳並未閉上,先是怔楞著撲扇了幾下纖長的羽睫,似在仔細辨認面前人究竟是誰,灰色的眼瞳摻著少見的羞赧與純情。

但過了須臾,他便如受了壞男人的欺騙一般,森冷的眼瞳看著我,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將我的四肢凍僵。

我忽地笑了,“我與封公子長得一般無二,我也是一樣的。”

我以為謝言會欣然接受,畢竟他那般惺惺作態地在我面前扮演深情,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嗎?

但他沒有,下一瞬我便被狠狠地推開,謝言的眼底帶著洶湧的殺意,冰冷的指尖纏上我的脖頸,語氣裏是壓不住的狠戾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