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誰能來救救我。”(第4/5頁)

我明明應該很開心才對,我終於替我爹報仇了,可是我沒有,我的心好痛啊,它像是被人不斷地撕開又縫上,那種尖銳刺痛蔓延出的血腥氣從我的心臟洶湧而上,我緊咬住牙關,不讓那口血液噴湧而出。

我不能在謝言面前露出絲毫破綻。

謝言就算承受了這般的碎骨之痛,他的聲音依舊克制又壓抑,深而重的呼吸像是附骨之疽的噩夢,在我耳邊不斷地盤旋。

直到我聽到一聲長而遠的野獸般的嘶吼,那聲音飽含著無止境的絕望與痛苦,以及微乎其微的委屈,更像是一頭被拋棄的兇獸,想追著主人詢問為什麽,卻將滿腔的情緒都化作了綿長又陰郁的吼叫。

“你欠我爹爹一條命,我今日要你一雙腿,謝言,是你賺了,再見,”我沒有回身去看,企圖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又說,“不再見。”

說完這些,我擡腳就要走,卻聽見嘶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謝言的喘息又重又急,似是通過呼吸來轉移紛至沓來的疼痛感,他與我說,“封九月,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一股寒意從我背脊處升騰而上,腦中有一股聲音在告訴我,別理,別再去看,我的心卻有另一道聲音蠱惑著我,去看看,反正他都這樣了,被拔去獠牙的野獸不足為懼,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究竟要說什麽嗎?

終究還是心底的聲音占了上風,我僵著身子轉過身,眼神落到謝言身上時,瞳孔不自覺放大,垂在身側的手指死死地扣著腿肉,深深地陷入肉裏,此時此刻,只有疼痛才能讓我的大腦保持清醒,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要哭著撲上去。

謝言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只頹唐地背靠著牢獄的墻壁,大團大團的鮮血從他膝蓋處流淌出來,像是開在人體上的惡之花。他的嘴唇都失去了顏色,就連灰瞳也裝滿了破敗的黑灰,冷白的皮肉交錯著縱橫的血痕,秾麗似水仙的臉上是灰撲撲的死寂,像為信徒傾盡所有的神明,最終還是遭到了拋棄背叛與欺辱,就連眼底的最後一道光都殞滅了。

我走到了他面前,將身體下蹲,與他目光平視,只淡聲開口,“你說吧。”

“再靠近一些。”謝言終於轉動凝滯的眼球來看我,寂寂的眸光爬上一絲狠意,我並未將那轉瞬即逝的情緒放在心上,而是將身子湊近了些,試圖通過拉近距離來聽清他虛弱的言語。

但是我並沒有等到謝言開口,不過是一瞬之間,他的眼神便從沉冷的枯寂轉為毒蛇一般兇狠的豎瞳。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將我整個人死死壓在地上,帶著血氣的撕咬從我面上落到了嘴唇,他兇狠得像是要將我兩片嘴唇都嚼碎,然後吞到肚子裏邊去。

他冰冷的手撕扯著我的衣襟,將我脖頸以下的大片皮肉都袒露了出來,他幾乎要將我的舌頭嚼爛,才兇惡都咬住我的肩頸,尖銳的犬齒刺破我鎖骨上的白肉,像是叼著最後一頓生肉的餓狼。

我於掙紮中倉皇對上他的眼神,他眼睛裏藏著一頭受盡欺淩與冷遇的兇獸,裝滿了無盡的絕望與悲痛。就像是收起爪牙的惡獸,幾近卑微地討好主人,最終卻遭到主人的虐待與拋棄,因而想將主人吞進肚子裏,來個一了百了。

“松開!”

上來了兩三個影衛才將謝言從我身上扯開,他被不知輕重地扔回了角落處,唇角的血跡像一朵盛放的淬毒的花,鳳眸一瞬不瞬地死盯著我,眼神是我看不懂的陰鷙與癲狂。

他忽然對著我笑了,眉眼彎彎,眼角還沁著未幹的淚珠,像是一片潮濕的被車輪碾碎過的花瓣。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笑。

我身上的衣袍都被撕得破碎,簪發在倒地的那刻報廢,滿頭的烏發傾瀉而下,蓋住了滿臉的血汙,那金步搖被謝言攥在手心裏,能輕而易舉地刺破我的喉管,我詫異於他為何不動手給我一個了斷。

後來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又麻木,謝行將我接回了王府,不斷地與我說話,我卻聽不見他的聲音,我怔怔地看著他不斷在我眼前搖晃著手指,神色關切又焦急,嘴裏一直在說些什麽,我卻都聽不見了。

我的大腦裏像被塞滿了棉花,耳朵裏傳來陣陣的嗚鳴,那些聲音太嘈雜,蓋住了原本世界裏的所有聲響。我腦中清晰地響起那種沉重又清晰的呼吸聲,是謝言的呼吸聲,剛剛就落在我耳側,他好像很痛,也好像很累,我也很痛,我也很累。

“漂亮哥哥,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

伴著謝行這句話傳入我耳中的,還有如爆炸聲響一般聲量巨大的轟鳴,它們的聲波在一瞬間飆升到高處,又化作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打斷了謝言的腿。

我打斷了謝言的腿。

我打斷了謝言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