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知是否是錯覺,施霓和衣躺下後,總覺船速在漸漸減慢,行進也更為平緩。

臥榻一旁,隔著層黛青紗幔,銅鑄鐐爐正裊裊生煙。

安眠香繞息飄繚,施霓聞著這和雅沁人的味道,躺得愈發舒服,先前因身子不適而引發的嘔吐感也都平復下去。

她本意只閉目養神一會,卻不想忽的倦意攏襲,於是保持著手腕半撐下巴頦的姿勢,暈暈乎乎地又淺入了眠。

然後,她仿若作了個迷糊不明的夢。

在夢裏,有只深炯褐眸的黃毛大貓,不聽話地堅持往她脖子裏鉆,然後揮舞著肉乎乎的爪子,胡亂撩解她的外衣交領,又爪伸進去,撓蹭得癢人。

沒一會兒功夫,她就被鬧惱了,於是想把那只輕佻大貓從身上扔下去,結果不盡人意,在夢裏她手上無力,竟弱到連只貓都提不動的程度。

意識漸漸清晰,施霓頂著發沉的眼皮睜眸回神,焦距定下,看清面前晃動的人影面容後,驚得她當即背脊一僵。

面前哪有什麽胡鬧作亂的貓,只他一個不速之客。

“將,將軍……”

施霓剛轉醒,原本是想發出質問的聲音,結果帶著啞意一嗔出來,含糊似喃喃,加之聲音又低弱,傳進人耳裏不清不楚的竟更似撒嬌。

垂睫,眸光更為一滯。

就見自己睡前原本穿好的外衣,此刻大剌剌地敞著領,而霍厭聞聲擡眼間,他的右掌往裏伸著,甚至還來不及收回。

施霓當即又羞又惱,用力把他的手打落,可胸前卻因她突然的巨幅動作,明顯起伏著顫晃。

當著他的面,她還未裹束胸,於是似波如湧的視覺沖擊如是猛烈。

施霓意識到的時候,霍厭視線還深幽幽地定在那處。

她懵了,伸手環臂去護都來不及,瞬間羞惱得要哭出來。

霍厭也是尷尬,被她猝不及防一打,手裏的藥瓶沒拿穩,‘哐當’一聲甩落到塗漆橡木板上。

那銅鎏金嵌的粉彩瓶身,著地旋了五六圈方才停下,而後粘稠藥液順著敞開的瓶口,綴連著滴了出來。

這藥用材珍貴,霍厭起身去拾撿,見地上已經占汙一片,一瓶足滿的藥只還余三分之一的劑量。

他直腰起來,還未轉身,就聽身後美人帶著隱隱的哭腔,如怨如泣般委屈沖他控訴。

“我知將軍對我不喜,又素有偏見。更有自知之明,知曉在你們大梁人眼裏,我從來不是什麽正經主子,一個身份毫無倚仗的西涼獻降女,進了上京也左不過是被皇族貴胄恣意挑選,輕賤玩弄的命運。”

霍厭微眯了下眸,聽她含泣又說:“可就算如此,哪怕注定成妾,我也低微占著些名分,終算尋了個歸處。我只想安穩地活著,亦已把心氣放得這樣低,可將軍為何還要如掌心玩物般相待,隨意行徑下流,放淫輕賤?”

憑著股怒意,施霓自長氣勢,長長的一番話如打好腹稿一般,愣是流利的沒停頓一下。

霍厭幾次欲開口,卻都未尋得反駁間隙。

直至言畢,她繃緊的情緒稍緩,心間便瞬間委屈席卷,眼淚更止不住的如珠串般低泣直掉。

霍厭聞聽聲音轉過身來,看施霓已攏好衣服,於是打算邁步向前,可剛近半步,就見施霓冷著態度,體態呈防備地挪身往裏躲。

他便止了步,而後直接擡臂把手裏裝藥的瓷瓶,往她懷裏扔去。

藥瓶最後落在她腿上,像是被砸痛,施霓擡起美眸含嗔地怒瞪過來。

“只是給你上藥。”

霍厭平靜著臉沖她示意那藥瓶,收回眼時又往自己掌心盯了下,他如實說,“塗抹時只指尖沾了藥,擦在你脖子上,放心,沒往裏摸。”

方才,他過來給她送藥,結果卻看她正睡得香,晃了兩下肩膀後人也沒醒,他卻眼尖見到自己幾日前的‘虐行’還留著罪證。

吮得這麽重嗎,都幾日了還沒消……他因擔憂著這個,遂才決定取來上好創藥來給她塗一塗。

結果不想她半途醒了,還立即發了火,之後又氣呼呼地又掉眼淚,又訴委屈的。

聞言,施霓根本不信他,眸光瑩瑩得直惹人憐。

“只是塗藥的話,那,那為何領口要敞開這麽大……”

明明只敞開一點就能把藥塗上,他卻把她輕薄衣衫往下扯得,險些就要護不住胸口的程度。

差點,差點要被看光……

霍厭走近,又遞給她手帕擦淚,施霓卻輕咬著唇,眼神避開倔強著不打算理會。

霍厭平靜言說:“開始時的確只解了一點,可塗抹時你好似怕癢,一直動來動去,最後成什麽樣子是你自己蹭開的,我顧著認真塗藥,沒注意,更不能用繩子綁了你。”

“……”理都是他的。

“你說我下流放淫,我不認。”他輕言。

說完拿著手帕,坐在軟塌上親手幫她擦淚,開始時施霓還躲著,可僵持半響,眼看實在躲不過,也便由著他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