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假山臨池,柳枝扶風翦翦,撥撩著水面發出淙淙如涓的聲響。

可此刻施霓已全然聽不到旁的,耳廓拂過他吐息的溫熱,她被燙到,被癢到,一時面上的所有感官幾乎全被他占據。

她驚詫又緊張,趁他松手間隙,慌著想躲,“將軍,別……”

才剛低喚出聲,就被他撫腰反轉回身,兩人一瞬相視,他面色冷沉帶霜,手腕在她身上更是忽的用了些實力。

腰窩吃痛,叫她這一聲原本的推拒語調,竟是被欺負著,成了不自覺溢出的嬌哼羞嗔。

她自己聽到後,都覺哼聲靡靡。當即難為情地熱了下耳,同時又心憂著,怕他再次誤會自己這般是在欲迎還拒,故意招引。

可又想,這回分明是他自己不請自來,還上來便撫身摟抱,要說行徑不端,也該先說他自己。

思及此,施霓氣勢終於回來了些,眼神也敢擡起和他咫尺之間相視。

她先發制人,擺出氣勢啟齒開口道:“將軍為大梁將,自該比我更懂大梁的法禮規儀,這處是深苑後宮,住的都是陛下的女人,外臣豈可隨意進入?眼下將軍這般貿然現身,分明是知法故犯,目無尊上。”

聞言,霍厭臉色一瞬更冷,隨即邁步過來往前欺了一步,把她用力抵在身後的石壁上。

他一手幫她擋著腰,另一手擡起,用力掐捏住她的下巴,叫她被迫仰起身來接受審視。

聲音平沉悶啞,他叱戾問道:“怎麽,連陛下的面都還沒見到過,便打算跟我端起娘娘的架子了?你們的西涼王究竟對你做了如何交代,才叫你這樣心急,進宮還不到三日,尋不到陛下便饑不擇食找上宣王?”

言落,施霓忽的生出幾分困惑來,自她進宮以後,兩人一面不曾見過,而且依他的外臣身份,想來也不會有人大膽多嘴,去將宮裏的私秘隱事探來說與他聽。

既如此,他又如何知曉,自己進宮後還未得見過聖顏?

施霓略微沉吟了下,當即腦袋轉得快,想著他總不至於會為了自己,去大膽窺探陛下的行軌。

於是便順勢猜想,認定他只是因為知曉太後娘娘突發病症,陛下又秉承孝心,近來都無心踏足後殿,故而才會有此推測之言。

至於他的後話,施霓眼色稍稍暗淡了些,她想起五皇子向她講述的關於霍厭的那些晦澀過往,心知將軍對西涼的戒備從未消減,對她,或許也是從未真的信任過。

於是,她將目光避過些,應他的話說,“我這樣的身份,哪有什麽架子可端。施霓唯一所求,不過是能在異鄉尋得一可依庇護,余生得以安度,將軍為何總覺我不懷好心,懷算著對大梁有害的陰謀?”

霍厭眸色發鷙,再次開口時卻不回她的發問,只將重點放在她的前半句話上。

“可依庇護?所以你把目標定在宣王身上,可你覺得他真有能力可以要到你?一個生母故去,寄養皇後膝下,無母族依撐又無實權的空頭王爺,此念簡直癡心妄想!”

提起宣王,他語氣突然變得既強勢又很沖……施霓被吼得直委屈。

她不想和他繼續爭論下去,逞一時口舌之快,這裏假山環溪雖是隱秘,但也難防不會真的有人靠近。

若是被人看到她與外臣有此親昵之舉,恐會招致殺身之禍,為了避免風險麻煩,她嘆息了聲,沒再去頂他的話鋒。

之後擡手,心頭不忍酸澀地推了推他,又言道:“方才與宣王同路,只是應皇後娘娘的好意,並非是我耍弄手段,故意促成。”

施霓邊說著,心頭抑下的悶堵忽的又犯起,於是聲音不由夾帶著委屈,“將軍不必再諷刺,我心有自知之明的,知曉身為降國戰敗的貢禮,該是被人擇選的命,自是不會如將軍之言,當真癡心妄想,做著什麽成為王妃的白日夢。”

說完到底沒忍住,如珠的眼淚就這樣連串地掉落下來。

見狀,霍厭嘴巴抿了抿,只覺這些珍珠粒不是墜在他臂上,而是直往他心頭上砸。

他語氣不自覺緩了下來,臉面卻是依舊板著:“你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施霓推他,推不開便氣急地打了兩下,霍厭實實受著,不痛不癢倒是心尖發麻。

她帶著哭腔和他論理:“我如何曲解了,明明就是你方才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你現在是不敢承認了不成?”

他倒是有耐心和她論,“那你說,我要承認什麽。”

施霓瞪著他,這回心頭堵著氣,什麽話都敢沖他說了,“你說我饑不擇食找上宣王,還說我是癡心妄想,想進王府。”

聞言,霍厭避過眼去,心頭不願認這個錯,可又實在見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哭。

他都被氣成什麽樣了,也不見人來哄哄他,卻是有空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開懷得緊。

施霓見他一直僵著面,沉著什麽也不說,於是氣悶轉身便要走,一點不想再理他,也不要再被他繼續抵著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