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大哥,我還活著!

張希孟從白鹿洞書院回來,預想中的激烈爭吵,並沒有發生。恰恰相反,張希孟將得到的白鹿洞書院學規拿到了自己的書房,竟然苦心研究起來。

這讓高啟、徐賁等人大為不解,張相之前的種種說法,已經將理學的根都給揚了。怎麽去了一趟白鹿洞書院,什麽人都沒見到,就變了樣子?

難道說在白鹿洞有朱熹的魂兒,兩個人隔著幾百年交鋒,張相失敗了?

不行啊!

咱們不能認輸啊!

高啟就想沖進去,奈何孫炎立刻攔住了他。

“我說你們稍安勿躁行不,老實等待,把心放到肚子裏。”

高啟咬牙怒道:“這麽大的事情,學問之爭,我如何放心?萬一讓理學死而復生,你不怕嗎?”

“怕?怕什麽?”孫炎呵呵一笑,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我啊,就是一個卑微的茶具,用來盛放張相公芬芳的思想,又有什麽好怕的?”

“你!你是無心之人!”高啟氣得怒罵,孫炎卻是坦然受之,絲毫不理會。你們這幫人啊,是不了解張希孟,還真以為他會跟朱熹有什麽共鳴啊?

看樣子多半是能利用朱熹罷了,老頭都死了這麽多年了,還被人當成工具,真是可憐啊!

張相也是下得去手,一點不知道尊老愛幼!

孫炎暗暗腹誹著。

張希孟自然是毫不介意,朱熹的腦袋,你們大儒摸得,我就摸不得?

我不但要摸,還要把他摸禿了。

朱熹是個什麽人呢?

首先他大約是個很會讀書的人,畢竟本事不行,也沒法在十九歲就考上進士啊!

但是你要說朱熹是個頂級學霸,也稍微有點勉強,當然了,只要能考上進士,就該屬於學霸中的學霸,但是在這些人裏,還要看誰更霸道!

朱熹是第五甲第九十名,賜同進士出身。

說是同進士,其實就是不同。

朱熹初入官場,只是擔任縣主簿,起點並不算高。

屬於那種混入了士大夫的圈子,但是卻在五環以外的尷尬處境。

如果不出意外,朱熹也就是混到知縣,知府一類的官吏,一生碌碌無為,除了能給家裏留點金錢田產,別無成就的尋常士人而已。

但很快朱熹就找到了他的路子,走正統進士官,治國平天下不行。

那咱從治學入手啊,朱熹在縣內興學,隨後他又拜入了李侗門下,成了二程理學的正經傳人。

注意,這個身份真的很重要,朱熹雖然沒有在學歷上拿到頂級,但是在師門選擇上,卻是捏得死死的。

而在此後,朱熹越發揚長避短,官場混不好,咱就做學問。從某種程度上講,朱熹不是天才,但是他很會讀書,也很有總結能力。

他不是蘇軾那種,老天爺拿著飯勺子,追著屁股後喂飯的天縱之才。

但在不斷的讀書之中,朱熹的學問日漸精深,他開始總結二程之學,推陳出新,著書立說,廣開山門,講學教書,以至於成就一代鴻儒……

說這些倒不是要給朱熹洗白,張希孟走了白鹿洞書院一趟,也沒跟朱熹有什麽心靈感應,從此理解朱熹,覺得世人誤會了朱熹,錯的是無良儒者,並不是朱老夫子……若是這麽想了,推而廣之,是不是孔老夫子也沒有什麽錯,錯的都是門人弟子不好,只要找回孔老夫子的真心原意,就能如何如何……

別這麽天真了,如果這麽想,你就被騙了。

朱熹老夫子可不光會讀書,會寫書講學,人家還會做生意……朱熹曾經創立了社倉,說白了,就是仿效王安石的青苗法,他向老百姓借糧米,收取利息。

朱老夫子先是在常平倉借了六百石米,經過十多年的經營,社倉積糧達到了三千一百石,簡直是名利雙收啊!

最有趣的是朱熹總結自己社倉法和青苗法的不同,說一在鄉間,一在州府,一由民辦,一由官辦。

也就是說,青苗法是朝廷貸給了州縣的百姓,而他的社倉法,是由士紳君子人,貸給鄉裏的百姓。

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好說,反正朱老夫子給士紳們探索出一條如何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好路子,果然是江南大儒,士紳表率!

說得再多,朱熹都是一屁股坐在士紳地主這邊,而且還苦心孤詣總結了程朱理學,按照張希孟之前的總結,這東西就是個怪胎毒瘤,從根子上,就是有問題的。

但是呢,話又說回來,理學有問題不假,但是朱熹治學的能力,讀書的水平,論述的邏輯,還有太多可以借鑒的。

張希孟想要自成一家,卻是有太多的短板,其中最緊要的一條,就是他的思維模式和現在大多數讀書人不一樣,該怎麽切入,如何讓人們接受,成了張希孟的最大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