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點印象

“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前台小姐微笑著詢問,看起來已經忘記許戚一周前的造訪,在許戚平淡的人生裏,這種事情的發生可以算得上稀疏平常。

“我預約了洗牙,廖醫生今天在嗎?”

“稍等,”前台小姐查閱了一下電腦裏的預約信息,“您姓許嗎?”

許戚說:“是我。”

“廖醫生在五號間,乘電梯到二樓往右走就是了。”

距離上一次補牙已經過去兩年,也可能是三年。許戚看牙從來都去公立醫院,在他的刻板認知裏,這種牙科診所的收費往往比醫院貴出好幾倍,沒有廖今雪,他絕不會在診所門口多停留一秒。

牙齒沒有任何不適,上次只是為了拿到名片隨便編造的借口,所幸現在的私立診所都有洗牙這項服務。許戚特意在網上搜索過,確認不會對牙齒大動幹戈才撥打名片上的電話預約了這次洗牙。

出電梯直行,右轉,可能是周末的緣故,來往看牙的人並不少。

許戚又一次確認了門牌上的數字5,這個數字與廖今雪的名字連接在一起,產生的化學反應讓許戚像是中毒一樣手心冒出細汗,頭暈目眩。虛掩的門用不了發力就朝裏面打開,猝不及防闖入這個陌生,彌漫著不知名氣味的診室,像給四周墻壁都潑了一層厚厚的消毒水。

“坐吧,今天是來洗牙嗎?”

廖今雪瀏覽完前台傳來的信息,視線從電腦移向杵在門口的許戚,口罩遮住下他半張臉,露在外面的一對眉眼冷俊得逼人,許戚想了很多遍走進來後該如何自然地表現出一個普通患者的樣子,看見廖今雪的瞬間一樣也記不起來。

大腦已經自行判斷,見到廖今雪以後,這些事情都需做模糊處理。

否則將承受不住超載的負荷。

沒有得到回應,廖今雪又問了一遍:“先生?”

許戚凝神,努力回憶不知道是兩年還是三年前看牙的經歷,走去坐在那張躺椅上,差一點同手同腳,“對,洗牙。”

廖今雪站起來,白大褂的衣擺垂在膝蓋上方,帶來一絲嚴謹以外的禁欲味。他讓助理把洗牙需要的設備推過來,自己則坐到許戚身邊,直到這個時候許戚才注意到剛才還站了一個年輕的女生,是廖今雪的助理。

“以前洗過牙嗎?”

靠的更近,許戚聽到廖今雪的聲音也比剛才站著的時候更有磁性,緊貼耳道裏每一根細小的絨毛往裏面鉆,麻得微癢。

太怪異。許戚避開他的視線,投向地面,光潔的地磚上正踩著兩雙鞋,一雙是他從工作開始穿到現在的皮鞋,底膠因為開裂重新加固過一次。還有一雙在廖今雪腳下,皮鞋鞋面拋得鋥光瓦亮,路過奢飾品店才能看見的擺在櫥窗裏的展示品。

許戚更覺得刺眼,望向被推來的設備,生硬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躺上去。”

身體重心下沉,頭頂的照明燈處於熄滅狀態。廖今雪俯身調整座椅的高度,湊近時帶來一陣有別於消毒水的香味。

和梁悅常噴的女士香水不同,這是一種只要聞到就從心底開始降溫的冷調香。

許戚還沒有聞得更深,高度已經調整完畢,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麽的許戚有些僵硬,指甲用力地內扣掌心。廖今雪早已拉開距離,低首戴上兩只橡膠手套,始終沒有再看向這裏。

“過程中可能會有一點感覺,不舒服就擡手告訴我。”廖今雪把口腔燈下拉,語氣增添少許溫度,一瞬間短暫得如同燈光驟亮。

許戚踏進診所前想到更多的是如何表現自然,靠著從前那層薄弱的同學關系在廖今雪這裏套出更多信息,洗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幌子。

此刻躺在長椅上收聽設備啟動的聲音,多余的想法已經全部拋到腦後,許戚只剩下一股切身的害怕,朝他洶洶襲來。

燈光打下來睜不開眼,儀器嗡嗡的聲響通過口腔敏感的神經傳遞至感官,如同拿針戳般細細的刺痛。

適應強光後許戚睜開一條模糊的縫隙,廖今雪的面容難以看清,唯能感受到他的專注與冷淡一如既往,對待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病人操作已經做過無數遍的工作。

香水余勁未散,許戚依舊覺得冷,從內裏漸漸延伸到四肢。

洗牙過程比想象中慢,坐起身的時候動作太猛,許戚眼前陣陣發黑,廖今雪摘下了手套,對還未完全回神的許戚說:“右下排有顆牙齒像是蛀了,你如果不趕時間可以去拍個片子看一下。”

許戚懷疑自己聽錯了,緩慢地眨了兩下眼,視線終於重回明亮。這種突發情況不在他的計劃內,雙臂撐著身下的椅墊,幹巴巴地問:“真的嗎?”

“洗到那顆牙齒你的反應最大,上面的顏色比其他牙齒深,最好能去拍張片子,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