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拍他(第2/3頁)

梁悅關掉手機,聲音摻上不耐煩,“不用,再磨蹭下去我要遲到了,我自己會開車回來。”

她沒有給身後的許戚一道眼神,那樣做似乎浪費時間,彎腰穿鞋,把壓在挎包鏈條下的發絲拂到身後,留給許戚一扇關閉的大門。

梁悅撒謊了。

許戚知道她見朋友時不會打扮地這樣隆重,不會心不在焉,更不會穿上那雙自買來後就因為磨腳一直閑置的高跟鞋。

她是去見誰?許戚想到這個問題,胃裏翻江倒海,徹底失去最後的食欲。

他轉身進臥室,從衣櫃下的抽屜裏翻出日記本,另一格取出相機,熟練地帶上所需要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上梁悅剛才離開的路,整座房子燈光驟滅。

寧城中心夜景繁華,霓虹閃爍,許戚隔著三輛車的距離行駛在梁悅身後。半小時路程,遠遠見她將車停在路邊,附近是一條美食長街,能隱約瞥見路口熱鬧的煙火氣與來往行人。

斜後方的車主剛好把車挪出,許戚立即倒擋停進這個位置,熄滅汽車引擎,暗色中,他與梁悅一起靜默地等待。

唇很幹澀,可能是上午剛剛補過牙,舌頭總是不由自主舔舐右下排那顆牙齒,粗糙的填補材料在舌尖綻開一絲陌生的觸感,不知道是緩借,亦或者加重許戚的不安。

車門推開,許戚視線緊緊跟隨梁悅下車的身影,她站在原地,向迎面走來的男人露出微笑,相隔的馬路川流不息,畫面如同愛情電影的節選片段,幀幀閃過。

清晰得刺眼。

脫下白大褂的廖今雪愈加內斂,不損本來的帥氣,黑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下擺系進西裝褲,介於正式與隨性之間的打扮。勻稱漂亮的肌肉線條讓人很難聯想到這是一個每天坐在診室裏的醫生。

梁悅走過去時沒有注意腳下台階,高跟鞋踉蹌一下,廖今雪扶住她的後腰,隨後紳士地垂下手臂,投在屏幕裏的畫面美好,般配,許戚怎麽也拿不穩手裏的相機,鏡頭沒有規律地抖動,忽明忽暗。

調整呼吸,搖晃的鏡頭對準走在一起的兩人,梁悅側頭與廖今雪說笑,很少見她心情這樣好,笑容也溫柔,廖今雪留給鏡頭依舊只有一道背影,兩個身影消失在街角。

許戚沒能按下一次快門。

他垂下手臂,任由向來小心呵護的相機砸在副駕駛位,沉悶一聲,像在嘲笑他心底那點微弱的期待有多麽可笑。

這輛開了七年的汽車總是被梁悅以各種理由數落,許戚從前不覺得有哪裏不好,可是今天他第一次發覺車內的空氣這樣窒悶,城市中心的聒噪穿透差到極點的隔音,每分每秒侵擾欲裂的頭,再多呆一秒,許戚都會直接吐出來。

車開出鬧市,朝一條最熟悉的道路駛去,如同一場無聲的逃亡,掠過窗外的街景映入熟悉的廣告牌,終於不再溢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強光。

小路崎嶇,每次開進來都要廢不少功夫,許戚把車停在照相館前的空地,拿了相機下車。

“誰啊?都不看現在幾點了,晚上不開店!”

罵咧的嗓門伴隨拖鞋拍打在地上的重響越來越近,卷簾門唰的一下拉開,館內昏暗的白熾燈點亮許戚腳下一塊空地,霎時,久違的安心卷滿全身。

良叔摘下別在背心前的老花鏡,看清後叫了起來:“許戚?怎麽挑了這個時候過來。”

“我......”

許戚擡起手裏的相機,默了良久,絲毫沒有底氣地回答:“我來洗照片。”

良叔眉間擠出一道川字紋,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背過手,轉身走進館裏,一句也沒有多問,“別忘記把門給我帶上。”

許戚卸下全身的疲倦。

他把卷簾門重新拉下一半,摘出相機裏的SD卡放到台前,良叔翻過許戚帶來的相機,拿在手裏掂量兩下就能把型號年份猜的七七八八,一副嫌棄得不行的模樣嘖嘖數落:“今年都什麽年代了,還用老式相機,這種十年前的款式放二手店裏賣五十都沒人買,拍出來的照片糊得沒眼看,只有你了,還拿來當寶貝。”

良叔一貫嘴毒,損人但不刺耳,許戚聽著更覺得像關心,低聲為自己的寶貝相機辯解:“我買來花了八百,拍照也不糊,沒有你說的那麽差。”

良叔立馬接下話:“那是我教的好,沒有相機什麽事。”

許戚抿唇笑了笑,沒說反駁的話,心中郁結在和良叔你來我往的聊天中漸漸稀薄,消散。

這間不大的照相館到現在已經是第二十個年頭,開在許戚高中必經的一條路上。

十年前相機拍照用的是膠卷,要進暗室才能沖洗出來,留下來的習慣導致許戚依舊會說‘洗照片’而不是‘打印照片’。良叔說他活得還不如他一個老頭緊跟潮流,事實的確是這樣,照相館的服務一路新增叠代,到現在大部分人都改用手機拍照,生意也平穩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