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鶴征會來桐大,是因為他做了個夢。

夢到他和溫鯉在一起時發生的一件小事。

那時候他們還在讀本科,是戀人關系,兩個人狠狠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早就記不清了,陳鶴征只記得他很生氣,把自己關在宿舍裏,瘋狂刷高數題,不出門,也不理人。

來電不接,微信不回,擰得厲害。

當手機鈴聲第十七次響起,溫鯉的名字又一次出現在屏幕上時,陳鶴征拿起手機就往墻壁上砸,嘭的一聲,碎得七零八落。

同寢的三個室友不敢多問,也不敢勸,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盡量不發出聲音,生怕讓這位爺煩上加煩。

房間裏靜得針落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天光暗下去,風也刮了起來,看樣子要下暴雨。

室友去關窗子,順便朝樓下看了一眼,一怔。

“阿征,”室友小心翼翼的,“你,你過來看,樓下的那個人是不是……”

話沒說完,陳鶴征已經快步走過來。

他起身時動作太急,把椅子帶倒,椅背砸到地面,又是嘭的一聲。

陳鶴征宿舍的窗子正對著宿舍樓外的一條人行路,下課時間,小路上人來人往,只有一道纖瘦的影子是靜止的。

她安靜地站在那,像是在等什麽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又等了多久。瘦瘦小小的模樣,莫名惹人心憐。

*

要下雨了,溫度略低,風吹過溫鯉的襯衫和裙擺,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她是從學校的舞蹈室趕過來的,好在舞蹈學院和桐大離得不遠。手上提著打包袋,提手那裏擰成細細的一股,勒得手指有些難受。溫鯉低頭去弄袋子,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很急,兩三步就越過熙攘的人群。

溫鯉怔愣著擡頭,樹蔭投落的光影下,她看見陳鶴征站在她面前,薄唇緊抿,臉色不算太好看,跟誰賭氣似的。

他穿著黑T恤,工裝褲配運動鞋,很尋常的打扮,讓瘦高的身形一襯,顯得格外貴氣,還有一種少見的潔凈感,桀驁而恣意。

兩人有身高差,近距離的情況下,溫鯉的視線先掃到他的下顎。

冷白調的皮膚,線條緊削,弧度分明,好看到無可挑剔。

溫鯉有點臉紅,神色也變得不太自然,悄悄做了個深呼吸,才慢慢改變擡頭的幅度,去看他的眼睛。

無論近距離地看過陳鶴征多少次,溫鯉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值得被偏愛的家夥。

無論是桐大還是溫鯉就讀的舞蹈學院,兩所學校裏,好看的男生都不少,可陳鶴征就是陳鶴征,獨一無二,矚目而耀眼。他身上有一種矜貴氣息,亦冷亦傲,疏離之中透出帶有神秘感的野性。

怨不得整個學校的女孩子都認識他,都關注他,前仆後繼地想試試被陳鶴征捧在手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

尤其他還生了雙漂亮的眼睛,純黑似夜幕下的海域,波濤裏有揉碎的月光,沒人能在他的注視下保持心如止水。

沒有人能在他面前不心動。

溫鯉覺得心跳在變快,不受控制似的,她正要說點什麽分散注意力,陳鶴征搶先一步,蹙眉問她:“在樓下等多久了?”

語氣很兇,好像不太耐煩。

溫鯉被他兇得愣了愣,答非所問:“你還在生氣啊?”

“我問你等多久了?”陳鶴征的語氣依舊不善。

專門給他打包的外賣還沉甸甸地墜在手上,溫鯉忽然覺得委屈,又不想跟他吵架,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要不是室友告訴我你在樓下,你打算等到什麽時候?”陳鶴征冷著聲音繼續說,“擡頭往天上看看,快下雨了知道嗎?也不拿傘,淋雨了怎麽辦?”

越說越生氣,恨不得拿手指戳她的腦門。

陳鶴征下顎弧線繃緊,咬牙:“溫鯉,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心疼?”

“心疼”兩個字一出,溫鯉幾乎愣住,有些錯愕地擡頭看他。

陳鶴征也覺出自己的失態,扭頭避開了溫鯉的眼神,喉結不自然地滾了滾。

溫鯉看著陳鶴征的側臉,以及,脖頸延出的修長的線,心跳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有點歡快,還有點暖。

她眨了下眼睛,手伸出來,手指細細白白,力道很輕地勾了勾他腕上的手繩。

不起眼的小動作,卻帶了點哄人的意思。

手繩的紋路擦著皮膚,有種奇怪的癢意。

陳鶴征還是不看她,側臉弧線緊繃,沒有表情。

溫鯉咬了咬唇,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哄他,伸出去的手正要收回來,指尖忽然一暖,已經被他捉住,然後握緊。

陳鶴征的手指比溫鯉的要長一些,掌心更寬,貼著她的手背,將她的手整個包裹住。

皮膚相貼的地方,有綿密的暖意源源不斷地傳來,仿佛能通過指尖,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兩個人站在人行路邊的樹蔭下,不起眼的角落,暴雨前昏暗的天光又增加了一份遮擋,來往的路人都沒注意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