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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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的人都很有眼色地撤退到了樓下, 不會有人喜歡在狼狽痛哭的時候被人圍觀,哪怕是因為入戲也一樣。

羊羊束手無策地站在邊上。

沈宜之在那扇門後獨自待了好久才出來,眼睛也是紅的, 給了羊羊一個“交給我”的眼神, 她在寧稚身邊彎下身。

寧稚維持著最後一個鏡頭的姿勢跪在地上, 沈宜之擡手試探地在她頭發上摸了一把, 細軟的發絲讓沈宜之愈加地心軟。

見寧稚沒有抵觸,手心才順著她的頭發, 滑到後頸,另一手繞到她身後,小心地將她抱到懷裏。

“乖,不哭了……”

羊羊離開得不太放心,她一步一回頭,直看到這一幕, 才在心裏嘆息了一聲,沒再回頭地走了。

寧稚知道她該停下,鏡頭已經移開了,場記打板了,導演喊停了, 她也該平復下來, 但池生被掐斷了未來的絕望連同她自己壓抑在心底的那股積年累月的悲傷卻像浪潮一樣, 猛地湧上來, 沒給她半點招架的余地。

“沒事了,沒事的,會好的。”沈宜之輕柔地安慰, 感覺懷裏這人似乎漸漸平復了,但幾秒鐘後, 她的衣襟被緊緊地拽住,肩上被眼淚洇濕了一片。

沈宜之的眼睛也酸澀起來,她仰頭,樓梯拐角處那小小的窗子照入了一束黃昏的夕陽,空氣裏飄舞著細小的飛塵,像給這棟老舊的建築打了一層光陰的濾鏡。

“不哭了,沒事的,我在這兒呢,會好起來的。”沈宜之撫摸著寧稚柔軟的頭發。

“你在用什麽立場跟我說話?”阮茵夢的這句台詞驟然浮現,沈宜之不由問自己,她又是以什麽立場安慰寧稚。

寧稚的手抓得很緊,生怕她會離開一樣,緊緊地拽在手心。

沈宜之哄了她好久,她才松手,讓沈宜之牽著她。

她們去了化妝室,化妝師給她們卸妝,寧稚的目光始終落在沈宜之身上,她眼中的癡纏看得人心驚。

化妝師、助理都看出了不對勁,但沒人敢說。

沈宜之安撫地沖寧稚笑笑,說:“很快就好了。”

寧稚點頭,心思卻飄蕩著不知落在哪裏。

沈宜之帶她上了自己的車,她們並列坐在後座,寧稚看著窗外,外頭往來的汽車,兩側的路燈,城市的霓虹交織的燈光如潮水般湧入,映在她臉上。

她睫毛輕輕地顫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沈宜之碰了碰她的手背,她像被驚擾了一般,回頭看過來時,眼中還帶著惶惑。

沈宜之握住她的手,寧稚扯動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卻失敗了。

到了酒店,她們乘電梯上樓。

說來也奇怪,她們住同一層,房間那麽近,但除了最初那兩天遇見過,之後就再也沒在酒店碰過面了。

寧稚跟在沈宜之身旁,見沈宜之的房間越來越近,她著急起來,拉住了她的衣角,說:“你要走了嗎?”

“不走。”沈宜之忙安撫她,“你跟我一起。”

房間的打開,沈宜之在門口跟羊羊說了幾句,羊羊點頭,看了看沈宜之身後的寧稚,又挺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潛入的狗仔拍到。

這兩位演了這麽個題材的電影,要是被拍到私底下交往過密,那就有的忙了。

沈宜之倒是還好,寧稚才剛起步,還是別沾什麽花邊緋聞的好。

沈宜之有數,跟羊羊說了放心,剛剛已經讓人排查過了。羊羊這才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離開了。

寧稚站在門邊打量房間的布局,和她那間一樣的格局,但是添了很多小細節,窗台上的花,桌上的香薰蠟燭,一本看了一半的書,沙發上的抱枕,隨手放在開放式吧台上的玻璃杯。

沈宜之拿了拖鞋給她換,將她安頓在沙發上,去倒了杯水。

寧稚不想和沈宜之分開,但是真的和她一起待在這裏,又覺得拘謹,她捧著水杯,低聲說:“我過會兒就好了。”

沈宜之坐到她身邊,看著她低頭喝水的側臉。

眉眼都長開了,沒有了小時候的稚氣,個子長高了,五官也立體了不少。

沈宜之一直當她是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小鄰居,直到周彤那句“二十歲,不小了”,沈宜之才驚覺,這個從小被父母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發覺有人對她好便像小狗一樣小心翼翼地跟上來的小鄰居已經長這麽大了。

寧稚喝了半杯水,將水杯捧在手裏,手心貼在杯壁上,她的情緒在慢慢平復,只是池生的絕望被按捺下去以後,那點經年難愈的傷口鈍痛更加清晰。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喜歡?我已經煩透你了,你能不能懂事一點?”這句將她和沈宜之之間的聯系徹底打碎的話語猝不及防地從記憶深處閃現上來。

寧稚捧著水杯的指尖一顫,手肘被人碰了一下。

寧稚嚇了一跳,轉頭看到說這句話的沈宜之就在她身邊,她下意識地就想說,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不要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