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日

陳不恪從出道以來就是這個圈裏的傳奇。

他身上那些榮譽冠冕眾所周知:當今娛樂圈第一頂流, 樂壇現象級歌手,樂壇數項最高紀錄持有者……

這人出道六年斬獲金獎無數,仗著樂感天賦高到令人發指, 作曲風格鬼才多變, 隨手一段就是金曲預備役,甩得第二序列難望項背, 也因此被譽為永遠的斷層頂流、難以復刻。

於是六年裏隨心所欲, 唯有長得帥和bking屬性貫穿始終。

而白毛頂流的bking屬性體現之一, 就是從不參加私人性質的晚宴聚會。

除了個人演唱會或者公益募捐, 其余時候任憑粉絲鬼哭狼嚎, 也別想在海報紙片之外多見他一眼。

連微博上一組照片都得算天降福利。

由此,在場親眼見過陳不恪的並不多。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出, 這一次陳不恪是動了真火。

圍觀者噤若寒蟬。

俞洋澤比他們還怕,怕得多——即便他是家裏最無用廢物的那個,依賴於成長圈層,他也比旁人知道了解更多的事情。

譬如眼前這位頂流的真實背景到底有多恐怖。

俞洋澤那張白面饅頭似的大臉上原本被酒意怒意漲紅的血色都退幹凈了, 額頭不斷有汗滲出,他知道這會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趕緊上前告錯討饒, 興許這樣還能免他回家受難。

可他不敢,他嚇破了膽。

呼吸像拉風箱,腿重得像灌鉛, 一步都邁不出去。

僅存的智商只夠俞洋澤顫著肥手抓住了成思文:“攔,攔攔他……不能讓他喝……”

成思文被攥得吃疼,也同樣吃驚。

他慌是因為他知道得罪了陳不恪在這個圈子裏就很難混下去, 但俞洋澤背靠俞家這顆大樹, 他不明白對方一個混吃等死囂張度日的富二代, 有什麽可慌的?

但成思文顧不得問。

高腳桌旁, 陳不恪已經擡手去拿女孩手裏的酒杯了。

但沒拿起來。

“…給我。”

陳不恪皺起眉,捏杯的指腹微微用力。

“不,行。”卻夏仰眸望著他,清晰咬字。

盡管那雙眼瞳清澈如初,眼底幹幹凈凈映著他的影兒,甚至從未如此清晰過——但陳不恪還是知道,卻夏有點醉了。

她完全清醒的時候,是不會這樣和他說話的。

像……沒表情的撒嬌。

陳不恪褶起的眉峰慢慢松下。

“為什麽不行。”

“我可以喝,你不能,”女孩安靜說著,“會鬧大。”

陳不恪沒說話。

他本來就是要鬧大,大到俞博林都蓋不過去,俞洋澤自然會為自己的言行付出慘重代價。

卻夏沒等他,仍是繃著臉一字一句:“而且你出爾反爾,說好不認識的。”

“哦,”陳不恪嘲弄應下,“然後就看你把自己喝到胃出血或者酒精中毒?”

女孩搖頭:“不會。”她慢吞吞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擡起來前數了數確認過沒錯,“我有數。”

“……”

陳不恪還氣著,也沒忍住低頭笑了。

千鈞一發似的緊繃氣氛這才松弛。

成思文如獲新生,長出了口氣就快步上前,這片刻裏他已經看出問題所在,於是開口就幹脆利落:“恪總,請您放心,今天的事情,俞先生和劇組一定會給到讓卻夏小姐滿意的致歉和交代。”

“卻夏小姐”四個字放了鄭重的重音。

陳不恪就回眸,冷淡又冰涼地瞥過他,落去後面的胖子身上:“怎麽滿意,他能喝三箱麽。”

俞洋澤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他艱難擠出了個難看像哭的笑:“當然,只要陳先生…不,只要恪總願意、願意諒解。”

成思文神色裏露出抹驚訝,但很快就壓下。

“好啊。”

陳不恪漫不經心地應了,拿過卻夏杯子。

那邊兩人慌忙擡手,可惜沒來得及阻止。

半杯琥珀色液體倒進杯裏,被陳不恪一口喝盡。

他落回下頜,一雙漆黑眸子裏釀起霜冷,杯底朝臉色刷白的俞洋澤一擡:“那我先敬俞總。”

“…………!”

俞洋澤腿一軟,差點讓他這句俞總給“敬”到地上去。

陳不恪懶得再看對方。

放下杯子後,他就轉回卻夏身上。修長指節屈起淩厲弧線,卻有點僵地停在圓桌邊上。

頓了幾秒,白毛輕輕一叩桌面,像謔弄或者嘲笑:“要背還是要抱?”

卻夏默不作聲睖了他一眼。

她扶著桌邊,有骨氣地滑下了凳子:“都不要。”她直起身,還記得拿上沒來得及寄存的手包,朝廳門走去。

地軟綿綿的。

踩起來像棉花糖。

卻夏耷著眼皮想。

還好沒有穿高跟鞋來,不然摔一下,一定會被白毛頂流嘲笑一輩子。

走慢點。

卻夏認真地看路。

她知道自己走得很慢,知道身前讓開的“路”的兩側,還沒走的那些人正投來竊竊的私語和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