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日(第3/4頁)

助理在後排把自己縮成一團,生怕被風暴殃及。

然而無事發生。

除了酒醉的小姑娘不但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正如何踩在閻王殿桌案上下蹦跶,甚至還又帶著新奇體驗地揉了兩下外,被“捋虎須”的某位白毛頂流竟然一點反應都沒。

“好摸麽。”陳不恪問半個身子都快趴過來的女孩。

“好摸,”體驗者嚴肅點頭,表示認可,“像honey的毛一樣軟,更滑一點。”

陳不恪冷淡一哂,回眸:“你是在做擼貓測評麽。”

“……”

被那雙黑眸幽幽而似笑非笑地一望,即便是酒醉狀態下,卻夏還是明顯察覺到莫名的危險感。

她停下罪惡多端的手,慢慢又不舍地從白毛頂流頭上拿走。

女孩端坐回去,昂首挺胸。

陳不恪隨手揉了一把被她弄得鳥窩似的頭發,間隙裏他望她,涼冰冰又嘲弄:“你明天最好別斷片。”

卻夏回了回頭:“我一般不喝醉。”

她一停,“醉了就不會記得了。”

陳不恪:“?”

卻夏一眼不眨地盯著他黑漆漆的眸子,慢吞吞接:“不管做了什麽,我都不會負責的。”

“?”

陳不恪這回是真氣笑了。

他垂下手腕,啞著笑轉向另一側的車窗。

車程有將近一個半小時。

前面大半段,喝醉的卻夏都是精神抖擻的——眼睛睜得很大,不搭話就不說話,腰板挺得筆直,和她清醒時候困懶小狐狸似的模樣完全不同。

而等車開到近郊,不知是夜深人靜還是酒意漸深,那雙眼皮慢慢就蔫耷下去。

一副隨時會睡過去的模樣了。

商務車減速。

從主幹道拐進居民區。

車上最前排的司機和最後排的助理都在心底長長地松了口氣,莫名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

陳不恪懶懶回身,他垂眸睨著將睡未睡的卻夏,停了幾秒,忽然低聲開口:“睡了麽。”

女孩靠在座裏,眼尾輕擡了擡。

遙遠的音色帶著某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她又垂回眼皮:“嗯…沒睡。”

“真會斷片?”

“嗯。”

“那問你的事情,也要一起忘了。”

“嗯。”

陳不恪轉回窗外,望著車窗上模糊的側影:“今晚的事,可以不管,可以不喝,”

他默然片刻,回神,“為什麽逞能。”

車內安靜了很久。

陳不恪原本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卻在垂眸的最後一秒聽見女孩聲音很低地開口。

“因為…太可憐了。”

這個答案把陳不恪從某個思緒裏拉回。

他眸底像結起一層薄霜,冷淡裏抑著惱火:“你可以可憐別人麽。”

話一出口,陳不恪就有點後悔了。

這話歧義太重,卻沒辦法解釋,因為本意也友善溫柔不到哪兒去。

卻夏卻聽懂了。

她窩在座裏,聲音埋在垂落的中長發間,輕得困倦:“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太可憐的時候沒人幫過,看別人可憐時候,我才忍不住……”

陳不恪眼底情緒一停。

“太可憐是什麽時候,”他嗓音啞下去,“比今晚還受欺負麽。”

“是…決定進圈那晚。”女孩仰起臉,困得半眯著狐狸眼看他,忽笑了。

陳不恪回眸:“笑什麽。”

“我不要人幫,只是想,”卻夏眼皮低下去,聲音輕下去,“只是想,要是那時候,也有人站在我身旁就好了……”

不必說什麽,也不必幫什麽。

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是沒有啊。

在被父親拋下的支離破碎的家面前,在藥瓶散落間倒地不醒的母親面前,在兇神惡煞得將家門擂成重鼓的討債人面前……

那個剛成年的女孩身前身後都空無一人。

那天起她就再也沒人依靠了。

她只有自己。

漸漸按下的視線裏,卻夏覺得自己低下頭去。

她好像看見了少女纖細的勒出紅痕的手心,還有散落一地的、被撕成碎片的那封通知書。

那是她最舍不得的東西。

卻夏彎腰想去撿。

撲通。

她跌進那片黑暗裏。

“——”

陳不恪擡手,將昏睡過去的女孩接進臂彎。

回神他眉峰一松,對著懷裏白皙睡顏好氣又好笑:“這樣你也能睡著麽?”

自然沒人回應。

陳不恪面上笑意漸漸褪去。

停了很久,他起身,把人輕輕扶回座裏,然後半蹲下讓她能攀著他不至於摔跌到座前去。

女孩睡得很沉。

她就靠在他肩上,茶色長發垂下來,藏起她半張側臉,只露著細白的下頜和胭紅的唇瓣。

她很輕很輕地在呼吸。

陳不恪的呼吸也跟著變得很輕。

某一秒裏他才忽然從她側顏上回神,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掠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