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4頁)

冬至日有放天燈許願的習俗,阿朝小時候每年都要放,沒想到哥哥還準備了這個,她歡喜地點點頭。

庭院裏還飄著雪,江叔取了天燈過來。

謝昶替她將蠟燭點燃,天燈在手中慢慢地鼓起,細碎的雪粒在天燈幽黃的光影裏飛舞。

他眼裏跳動著燭火,忽然嘆道:“破廟那一晚,你就說想放天燈,想告訴爹娘我們好好的,還記得麽?”

阿朝怔怔地看向他,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他竟然還記得破廟那一晚。

她曾夢到過很多次破廟,她和哥哥躲在草垛裏,親眼見到過淮王大軍殺人的場景,那時候血都淹到她腳面了,哥哥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哭出聲。

哪怕後來失去記憶,那晚鮮血淋漓的場面也一直是她拂不去的夢魘。

她想放天燈告訴爹娘,他們好好的,沒有被壞人發現,哥哥將她保護得很好。

可在那種朝不保夕的境況裏,哪裏能買到天燈?

那晚哥哥蹲在她面前,柔聲對她說:“等我們安全了,哥哥就帶阿朝放天燈,好不好?”

可這話說完的次日,他們就在街頭走散了,這一走散,就是整整八年。

阿朝有那麽一刻真的覺得,哥哥好像無所不能。

他記得所有給過她的承諾,也懂她所有的遺憾和希冀,哪怕時隔八年,也會將從前所有未竟之事一一補過。

謝昶將天燈遞到她面前:“許願吧。”

眼眶澀澀的,恍惚有一層濕意劃過,阿朝忍著落淚的沖動,雙手合十,輕易柔軟的嗓音散落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裏。

“一願爹娘安息,二願萬事勝意,三願阿朝與哥哥……年年皆歡愉,歲歲常相伴。”

天燈在漫天雪沫中緩慢上行,搖紅燈影裏映出少女清麗瑩澈的面龐,風雪天濃雲密布,萬裏無星,而她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琥珀一般,仿佛所有被濃雲遮住的星星都倒映在她的眼底。

謝昶靜靜地看著她,唇角彎起:“不是說,念出來就不靈了嗎?”

小時候問她許的什麽願,小丫頭都藏著掖著不肯說的。

“有什麽不能說的?”阿朝抿抿唇,看向身側男人英俊冷毅的面容,“哥哥是當朝首輔,我若想要什麽,何須求神問佛?”

謝昶彎唇笑了下。

既如此,那便祝她如願以償吧。

……

年前謝昶打算給她找個女先生,補一補經史子集之外的功課,阿朝在樂藝、格律和算術裏頭選了後者。

橫豎她這輩子是不可能靠琴棋書畫出人頭地了,阿朝有自己的小算盤——她現在每日與崖香搗鼓胭脂妝粉,竟然也咂摸出了其中的樂趣,往後若有機會在外面開間胭脂鋪子,自己會看賬本,底下的夥計才不敢胡作非為。

瓊園被查抄,好在留下這幾本千金難買的配方,若不能好生利用起來,實在是可惜了,況且她做的胭脂膏子連公主都在用,這就是亮錚錚的活招牌。

阿朝想過了,她總不可能一輩子住在謝府,吃喝都是哥哥的。

哥哥是清正廉潔的首輔,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況且他日理萬機,前朝大事都已忙不過來,總不可能還有工夫研究生財之道。既如此,那就讓她做妹妹的來發家致富吧。

思及此,阿朝不免又有些發愁,她還想把鋪子開在寸土寸金的棋盤街呢,哥哥不會給她租賃鋪子的錢都拿不出來吧?

年末謝昶趁閑暇問及她的功課,江叔都是如實回答:“姑娘近來愈發勤學,每日比往常早起半個時辰,上半晌讀書寫字,午間只休息半個時辰,便又忙活脂粉香料去了,下半晌跟著先生學算術、看賬冊,算盤打得啪啪響,倒很是樂在其中。”

他擡了擡眼,覷自家主子的神色,“聽佟嬤嬤說,姑娘有意自己開間胭脂鋪子。”

謝昶眸光微斂,指節扣著案面,眼裏看不出情緒。

江叔知曉主子的顧慮,做家長的,沒有哪個願意讓自家姑娘出去拋頭露面、受人指點,這是其一;生意做得好,當掌櫃的操勞,生意做不好,當掌櫃的操心,橫豎費時且費力,這是其二。

何況主子名下的產業遍布北直隸,別說府上不差這一口糧,便是嬌養出公主的作派,主子也是養得起的。

可姑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又肯為之付出時間和精力,本身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江叔想事情,向來顧念他們兄妹二人的感情,對阿朝也是實打實的好意。

謝昶擡眸,先問他的看法。

“老奴以為,萬不能一盆冷水澆滅了姑娘的熱情,”江叔忖了忖道,“就看姑娘是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倘若是真的喜歡,大人不妨容姑娘一試?左右都是做女兒家的生意,無需與男子打交道,真遇上麻煩,還有大人出面解決。”

謝昶嗯了聲,沉思片刻,又問道:“姑娘家十五及笄……生辰賀禮上可有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