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是,我是愛他,但我不光愛他,我還欽慕他,景仰他,尊敬他。我曾說過,鏡容之於我葭音,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不該掉落在凡塵裏。他應該高懸在天際,我只能看著他,望著他,卻不能把他摘下來。”

“他是世上最美好,最溫柔,最幹凈的人。”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朝台下望了一眼。

寒風亦浮動佛子的袈衣,他張了張嘴唇,溫柔地喚她:

阿音,下來。

她沒有迎上鏡容的目光。

一雙眼,毫不畏懼地,與台下蕓蕓眾生對望。

鏡容記得,她是畏高的。

先前在梵安寺後院的懸崖峭壁上,她張開雙臂,顫抖著聲音問他:

“鏡容,你敢抱我嗎?”

“如果你敢抱著我,我就敢從這裏跳下去。”

那時候,他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

彼時,他尚不明晰自己的內心,或者說,他不敢去明晰自己的內心。

不敢以這樣的身份,對她說一句情。

不是他不想抱,而是他不敢去碰她。

而現在,看著那麽明明畏高的女子,卻站在眾人口誅筆伐的高台之上。

他走上前,欲張開雙臂,說一聲。

阿音,下來,我抱著你。

不等他開口。

台上陡然寒光一閃。

佛子兀地皺眉。

眾人驚愕地看著,身形單薄的女子執著那柄金紋遊蟒刀,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葭音聲音顫栗:

“我視若明月,怎麽都舍不得碰的人,豈可容他人汙蔑羞辱。此刀乃聖上之物,承通天意,我今日願以死向天地明示,鏡容聖僧絕非淫.蕩.汙穢之人!”

話語畢,寒光至,眾人心下一凜,下意識地躲避開那血腥殘忍的場面,卻都從心底裏生起一道無可名狀的淒寒。

葭音緊緊攥著匕首,就往心口而去——

身側陡然一陣疾烈的風,激冷入肺的寒氣中突然摻雜了幾分溫暖的佛香,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再擡眼時,只見鏡容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側,緊抿著唇線,一把將她手裏的東西奪了去。

她手上一失力,雙腿下意識地一軟,就要往後跌。

鏡容張開臂,納住她,睫羽微不可查地顫動著,攥著匕首的手指已泛青。

“你不該這樣救我……”

被這樣溫暖的懷抱裹著,葭音後知後覺感到害怕,一時間,竟不想“以死明志”了。

她的耳邊突然響起那句:我家三師兄會的本領可多了,琴棋書畫、醫道律法、天文地理……還會武功兵法呢。

他是這樣好的人。

耳邊是獵獵的寒風,她將臉靠在鏡容懷裏,絕望地闔上眼。

“你是這樣好的人,到頭來,我卻成了你此生最大的罪證。”

她摸了摸鏡容的眉骨,聲音裏有了顫抖的哭腔,

“你身上這道罪名,就再也洗刷不幹凈了啊……”

對方抱著她,聲音微熱,“洗刷不掉就不洗了,沒有人是完全幹凈的。”

“可你是鏡容,你不一樣……”

“一樣,”他道,“我與你,都是一樣。”

沒有世俗之中,所謂的高下立判,沒有男女、階級之間的溝壑。她傾仰於他,愛慕於他,他亦是如此。

鏡容把她扶著,讓她靠在身後的台階上坐下來。

“你要做什麽……?”

看著面前這雙眼睛,葭音忽然一驚。

鏡容道:“做我理應做的事。”

他從疏奏台上站起。

七七四十九曾疏奏台,他並未站在最上一階,卻莫名的,有一種睥睨眾生的臨視之感。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鏡容,在世人眼裏,鏡容法師一向是溫和的,仁慈的,悲憫的,他們從未見過……他眼底的冷意。

寒風中,佛子舉起手中匕首,字字鏗鏘有力。

“此乃聖上欽賜於梵安寺,”他睨向高台之下,“貧僧,乃聖上之皇長子。”

皇長子?!

“不可能!”何氏一怔,立馬反應過來,“這是聖上的匕首不假,但你……怎麽可能是聖上的皇長子?!你這罪僧,休要胡言亂語!”

不等台下騷動,寺門外突然傳來獵獵的馬蹄聲,緊接著便是乒乓的、兵器接地之聲,不過頃刻,便有何家的眼線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外面有烏泱泱一群人,將梵安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何氏厲聲:“是何人?竟敢這般放肆!”

“不知曉……只見著他們穿著官軍的衣服,佩著長刀,看上去,倒像是……”

不等他說完,梵安寺被何氏勒令關閉的寺門忽然被撞開。

為首的那人騎在烈馬之上,定睛一看,正是早已告老還鄉的齊崇。眾人見狀,皆是一愕,只見其手捧皇詔,看見鏡容後,竟翻身下馬。

朝著那身著袈裟之人,重重一拜。

“臣齊崇,參拜皇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