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臨盆

第二日, 蕭淩安就下旨賜婚季蘭兒與孫家長子。

這兩家人一個文官一個武將,一個保守一個激進,先帝在位時就已經不和多年, 卻偏偏誰也不肯撕破臉,都是暗中結交朋黨, 蕭淩安正思忖著如何讓他們互相殘殺,季蘭兒昨日這麽一露面倒是給了他現成的法子。

孫家長子年近而立,不僅天生跛腳還相貌醜陋,世家小姐沒一個願意嫁給他, 季蘭兒又是天生嬌貴,想必如此一來兩家再也不能維持面上的平靜。

聖旨剛剛頒下去,季蘭兒就跪在養心殿前哭得撕心裂肺, 連聲道昨夜是她唐突冒犯,願意吃齋念佛為先皇後祈福,但蕭淩安連見一面都不願意,讓幾個老嬤嬤用布條堵上她的嘴, 連拖帶拽地丟出了皇宮,還命人將養心殿門前的地磚好好刷洗。

聽了這個消息,蕭淩月也是吃了一驚,特意來養心殿賠罪求情。

“皇兄可能不知道, 孫家的婆母都出身高門,最看不上季家這樣的粗野武將, 若是季蘭兒嫁過去, 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好過。她自小又嬌生慣養長大,沒看過別人半分臉色, 往後怎麽受得了那種氣......”

蕭淩安聽後只是微微挑眉, 故作不明白蕭淩月所言, 唇角的笑意殘忍又冷漠道:

“這麽說來,你要去陪她嗎?”

蕭淩月一噎,心道她孩子都一歲多了,皇兄這樣說是存心讓她下不來台,也不好再多堅持什麽,訕訕笑著搖頭否認,窘迫地離開了養心殿。

這場婚事就這樣不容反抗地定了下來,鎮北將軍季世忠無論如何上奏都不能讓蕭淩安改變主意,甚至還被扣上了抗旨不遵的帽子,當真是把女兒和前程一起賠了進去,心底愈發不滿,有時在上朝時就會按捺不住怨懟。

後來他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聽聞蕭淩安龍體欠佳,加之眼下他不近女色又無子嗣,若是有一日支撐不住,大梁的江山就要易主。

季世忠這下來了精神,明裏暗裏試探了幾回,直到親眼看見蕭淩安衣袖上鮮紅刺目的血漬時才真的信了,此後仗著功名越來越肆無忌憚,大有功高蓋主之勢。

蕭淩安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泰然自若地換下衣衫,讓安公公把提早抹上去的朱砂洗幹凈。

他自從那日見過季蘭兒之後,忽然間就清醒了過來,霜兒是真的不在了,無論是夢中相見還是找相似之人,終究都不可真實觸碰,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所以他再也沒有服用過還夢丹,身子也早就調理好了,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戲,專門演給季世忠和天下人看,等他沉溺其中之日,就是家破人亡之時。

所有妄圖奪權之人都會被他狠狠碾碎,曾經的沈家如此,如今的季家亦如此。

不過朝堂鬥爭從來都是風起雲湧,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蕭淩安又像從前那樣忙碌麻木,漸漸地沒有心神放縱思緒去惦念沈如霜,就算得閑也會刻意找些別的事情,逼著自己不要去想。

轉眼又到了深秋,他也已經登基一年,若是霜兒還在,應當快要臨盆了吧。

蕭淩安擰眉搖頭,及時扼制住這無邊無際發散的思想,思及眼下錯綜復雜的朝局,難得有了興致去藏書閣看一看。

這裏的典籍他大多少年時就讀過,一眼掃去無甚合他心意的,倒是頂層那本微微落灰的《梁政紀要》吸引了他的目光,命人好生擦幹凈送到養心殿。

這本書是大梁太宗經歷了多次朝局動蕩後親自寫成,凝聚了畢生的經驗智慧,奈何後面幾任帝王庸庸碌碌,只能敷衍著穩住朝局卻從未想過興利除弊,慢慢地甚少有人翻閱這本書。

不過蕭淩安有抱負大力整頓,眼下的情勢諸多地方與《梁政紀要》有相似之處,他難得翻閱也覺得受益良多,於是一頁都沒有跳過。

直到看了大半時,他才發現這裏面夾了一張薄薄的宣紙,看起來像是宮內特制而成,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篇策論,字跡端正俊秀,內容不僅引經據典還針砭時弊,竟是比那些保守文臣要清醒許多,看得出執筆之人應當頗有才學,亦有滿腔改革地熱情與迫切之心。

只不過,這上面並未標注姓名,只有落款處飄逸地寫了四個字——歸南居士。

蕭淩安本想召來此人好好考量商議,但將滿朝文武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也未曾想到有誰號歸南居士,詩詞文壇也未曾聽說過此人,且宣紙是宮中專供,又夾在藏書閣的典籍內,想必是一位能夠進出皇宮的人才是。

“你去查查宮中讀書識字的人中,有誰號歸南居士。”蕭淩安喚來安公公吩咐道。

他應了聲是,忙不叠去找了宮中的花名冊,除去一些不識字的宮女太監,在為數不多的各宮女官和首領太監中篩查了一遍,最後也沒忘記翻一遍各處的文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