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光年以外

次日一早,顧嘉年在滿屋陽光中醒來。

她擁被坐起,聽了會兒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只覺心情大好。

換下睡衣,把床鋪好,被子疊起,蚊帳撩開掛在木床兩邊的金屬掛鉤上。

這些事情往常都是沒時間做的。

顧嘉年撫平枕頭上的褶皺,只覺得才來短短三天,過去的事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仿佛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另一個世界裏的她正被鬧鈴吵醒,如機械人般洗漱、梳頭,拿著媽媽買的早點跑著去擠公交,偶爾公交晚點遲到了,還得站在教室門口罰站。

桌上手機震動著,亮起的屏幕上顯示有幾條新消息。

她心裏一緊,緩慢地深呼吸著,點開。

不是爸媽,也不是老師。

只是班級群裏有個同學發了和女朋友一起出門旅行的照片,引起了一片起哄。

顧嘉年安心地放下手機,推開窗戶,呼吸了一口屬於大山的新鮮空氣。

窗外是河,河的那邊是環繞遍野的竹山,竹子隨風搖擺,仿佛在沖她打招呼。

她揮了揮手回禮,輕聲說了一句“早安”。

雲陌是個山村,隸屬南省丘陵地帶,四面都環山。因著地勢,古時大概是與世隔絕的村子,好在得益於前些年的新農村建設,才有幾條環山公路通進來。

顧嘉年隔著窗子往樓下的院子裏看。

外婆已經起床了,正坐在竹圈椅上縫衣服。她戴著老花眼鏡,鏡腿用紅線掛在而後。

身邊放了一個火爐子,上面放著一個棕色的瓦罐,正在咕嚕咕嚕地冒氣。

她腿上還臥著一只橘色的貓咪,正張著嘴,打了一個極其倦懶的哈欠。

貓?

顧嘉年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

外婆年紀雖大,但聽力很好,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頭,笑著放下手裏的針線活,指了指身邊的瓦罐:“在煮粥,馬上好了。”

粥是雜菜粥,煮得粘糯的大米、黃澄澄的小米和幾樣野菜混在一起,看著就很有食欲。

顧嘉年的目光卻被那只貓吸引了。

她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靠近它。

貓咪渾身布滿橘色花紋,鼻子周圍有個瓶蓋大小的白斑,胡須很長,身子不算胖,四肢看著很矯健有力。它感覺到有人接近,從外婆膝頭上翻過身,懶洋洋地睨了顧嘉年一眼,而後不甚在意地轉過臉去。

顧嘉年瞪大了眼睛,除了臉上的斑點,這只貓簡直和她想象中以後要養的貓一模一樣。

“阿婆,這是誰家的貓啊?”

“這是咱們家的貓,叫‘咕嚕’。”

“咱們家的?”顧嘉年驚訝地看著貓咪,“那前兩天怎麽沒見到?”

外婆伸手撓了撓咕嚕的下巴,咕嚕舒服地眯起眼睛,從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仿佛在向顧嘉年說明它名字的由來。

“農村的貓咪一般都是放養的,關不住。咕嚕只有夜裏會回來吃飯睡覺,白天都在外面玩,所以前兩天你沒看到它。”

顧嘉年咋舌,難怪咕嚕膽子這麽大,見到她都不害怕。她從前去補課老師家,她養的貓咪十分怕人,見到陌生人都會躲進床底,也不敢出門。

“那它晚上回來的時候,阿婆還得給它開門?”

“不用,堂屋的後門從來不鎖,虛掩著,它知道的。”外婆笑著說,又指了指貓背,“你來摸摸,它喜歡被摸後背。”

顧嘉年心裏有點打怵。她沒有養過寵物,媽媽有潔癖,說貓狗都很臟,從來不讓她養。

小時候同學家養了小烏龜,顧嘉年也央求著爸媽給她買,爸媽說等她數學考到九十五分。

顧嘉年還記得那年期末她的數學考了九十四點五。那零點五分就如同注定的命運一般,拼盡全力也夠不上。她好像一貫難以如願。

看著外婆鼓勵的目光,顧嘉年伸出手,輕輕觸了觸咕嚕的後背。

觸感極其柔軟,毛茸茸的,熱乎乎的。貓咪的體溫通常要比人類高一些。

顧嘉年還想再摸一把,便感覺到咕嚕背上的毛警惕地豎起,她嚇了一跳,“啊”了一聲收回了手。

外婆笑出了聲:“你呀,小時候還敢追著蛇跑,現在怎麽連貓都怕。”

顧嘉年窘得不行,可她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追著蛇跑的樣子,總覺得小時候的自己是不是缺乏恐懼因子,怎麽什麽都敢做。

她再次伸手放在咕嚕的背上,等它適應了,才敢輕輕地來回摩挲,從後脖頸一直順著皮毛摸到後背,兩三次後,咕嚕又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不再排斥她。

顧嘉年蹲下身來湊近它,撓撓它的額頭。

咕嚕舒服得翻過了身,把鼓鼓的肚皮露給她。

顧嘉年的心都要化了:“小咕嚕,以後我給你買好吃的。”

外婆用一只手輕輕摸它圓鼓鼓的肚皮:“可不是小咕嚕了,它要當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