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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婳和周池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瑜珠總算能夠安心地在家中養胎,再不用擔心誰來打擾。

只是在她肚子八個月大的時候,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是皇帝駕崩了。

同病魔垂死掙紮了將近一年之久的老皇帝,總算是沒能撐到這年盛夏。臨終前,他立了不少的遺詔,其中最令人震驚的,便是要貴妃殉葬。

沒有人願意相信,如此深愛貴妃、屢次為她破例、甚至還將七皇子交給她撫養的皇帝,臨終前下的最後一道旨意,居然是要貴妃殉葬。

就連貴妃本人也不相信。

“你們騙人,本宮要見皇上,讓本宮去見皇上!”

她身上還穿著得體的靛藍華服,似乎是要去參加什麽盛大的宴會,可皇帝都已經沒了,太子順利即位,根本不可能再有人會邀請她去參加什麽宴會。

她跌坐在自己的宮門前,回想起自己與皇帝之間的點點滴滴。

早該明白的,她早該明白的,他端了沈家,卻不廢太子,只是在將她和七皇子當幌子。

他予她權力,予她寵愛,予她和她的家人富貴與榮華,卻全都不是真心的,他自始至終屬意的儲君只有太子一個,自始至終看中的皇後人選,也只有沈氏一人。

那麽多個夜裏,她吹枕邊風,都沒能將沈氏吹倒,她早該明白的。

他明面上是把七皇子給了她,可七皇子年幼,在他死後連個封地都不能有,即便是有,也根本就是任人拿捏的主,他一走,她還是無依無靠。

“貴妃娘娘收拾收拾便趕緊上路吧,陛下為您留了鴆酒與白綾兩條路,您自個兒選一個,早點解決了,也好早日去地底下再見陛下。”前來宣旨的宦官捏著嗓子,聲音尖銳。

貴妃滿臉恨意,破口大罵:“你個沒種的閹人,有什麽臉踩到本宮的頭上!”

那宦官諷刺地笑了聲:“咱家的確是個沒種的東西,可貴妃娘娘承歡這麽多年,不也是沒誕下個一兒半女嗎?那同我們這些閹人,究竟又有何區別?”

癱坐在地上的女人不斷發抖,卻居然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駁的話,只能不斷喃喃:“狗東西,你們這群狗東西……”

宦官神情冰冷,耐心不多:“貴妃娘娘還是趕緊吧。”

“不,本宮不殉葬,你們一定是假傳聖旨,本宮不殉葬……”

她一邊惶恐地搖著頭,一邊瑟瑟發抖地身子往後退,看著端屜上越逼越近的白綾與鴆酒,心下裏充滿了絕望。

突然,她後退的身子觸到了一片堅硬,她的背瞬間僵直,倉皇地回頭看了眼,居然是已經退到了最後的墻角。

她越發瘋狂地搖著頭,滿心滿眼都寫著抗拒。

就在宦官們離她僅有一步之遙,馬上要喂她喝下那口鴆酒的時候,宮殿門口突然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

周渡緊抿著唇,一身正紅的四品官袍,與背後的紅墻黃瓦相呼應,眉間一股正氣,威風凜凜。

“陛下遺詔,要在下親自送貴妃娘娘上路,有勞諸位大人,先行回避了。”他手中還捏著另一道聖旨,上頭明明白白地寫著,的確是要他,親眼看著貴妃上路。

宦官們便不敢再多言,一一退下後,殿中便只剩周渡同褚貴妃二人。

“周明覺,你是來救我的是不是?陛下是不是舍不得我死,所以才派你來救我?”貴妃的腦筋轉的很快,一下便回過味來,“我知道了,他定是擔心沈家母子即位後,他們不會給我好果子吃,所以要我假死出宮,是不是?周明覺,你就是他派來救我的,是不是?”

她膝行上前,拽住了周渡正紅將要垂地的衣角:“周明覺,你快說話呀,你素來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你知道他愛我的,你知道他舍不得我死的,是不是?你快說話呀!”

“貴妃娘娘還記得當年錢塘江家的那樁案子嗎?”

周渡瞧著地上依舊錦衣華服卻已經體面全無的女人,神情中的冷漠並不比適才圍在這裏的宦官們少。

他如她的願,說話了,說的卻不是她想聽的話。

“你什麽意思?周明覺,你是一直忍到今日,終於忍不住要來找本宮算賬了嗎?”她咬牙恨恨道,“本宮知道,你娶的那個女人,就是當年江家大火裏留下來的那個女兒,她與沈家勾結,殺了本宮的兄長,陛下本來早就要處置了她的……”

“陛下是要處置她,可是被我攔了下來。”周渡垂眸,神情漠然,“陛下答應我將她留下的條件,便是將來等太子即位的時候,要我順利送貴妃娘娘出宮,保您一條性命,余生無憂。”

直到這時,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才終於停止了倉皇與害怕,她定定地瞧著周渡,臉上逐漸露出勝利般的狂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舍不得我死的,他為我留好了退路,他早為我留好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