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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有害的,大抵便是離家太遠。

但那麽遠的地方,昌平侯都叫兩個兒子打包過去了,周池有什麽去不得的?

山間僻靜之地,他若真能靜下心來好好念念書,考個功名,倒也的確是好事一樁,他若真考不上,便也說明,他無論如何都是上不去的,那等地方送去了都是無用,那更別提山下這種五彩斑斕的誘惑之地了。他們將來便也不再在這方面強求他了。

不錯,的確是不錯。

所有人都覺得不錯,唯有周池自己,想要一哭一鬧三上吊。

可他是個男子,好歹還有點男子氣概,鬧了兩回見沒人想要改變心意之後,只能耷拉著耳朵,自己收拾東西踏上了去

往姑蘇求學之路。

這樣,至少日後他同陳婳婚前鬧出孩子之事便可以先解決了,周渡想。

接下來,便是要推翻他和溫若涵這樁眾人都認定的婚事,叫他順順利利地娶到瑜珠。

瑜珠再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是他去往老夫人院裏請安的那個午後。

是他許久不曾再見過的少女青蔥的模樣,嫩白的指尖,瘦弱的身形,稍微的一擡眼,一躬身,都透露著謹慎與小心翼翼。

少女臉上依舊畫著淡淡的脂粉,遮掩了幾分夜裏才有的狼狽,擡頭叫她“大表哥”的模樣,脆生生的,十足惹人疼。

周渡忍下腹下那股暫時不該有的悸動,凝視她不過兩息,便道:“前些日子,我說的話難聽,你別往心裏去。”

“昂?”瑜珠一時不明白他說的是哪樁事。

但很快便想明白,是說她“夏蟲不可語冰”那次。

她微紅了臉,沉默地搖著頭:“不關大表哥的事,那夜是我魯莽了。”

“你沒有魯莽。”周渡好脾氣地與她道,“爹娘全族都被人殺死,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是我說話不當,你沒有錯,只是方法沒有用對。”

瑜珠定定地望著他,似乎是在問他,什麽才算對的方法。

“你願意相信我嗎?”周渡回之以堅毅的目光,“我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會對天下所有的不公與晦暗一個交代,如若你相信我,便把一切都交給我,不要自己魯莽行事,我保證,不出三年,我一定叫殺害你全家的兇手,得到相應的懲罰,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叫他們血債血償。”

他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麽堅定,加之還有那樣一張不曾動搖過半分的臉頰,叫瑜珠想不相信都難。

何況,她如今這樣的身份,除了相信他,又還有什麽路走呢?

她鬼使神差的,便就信了他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周渡終於舍得與她笑一下:“好了,其他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同你說,將來是我執掌周家,所以如若你在周家受了什麽不該受的欺負,記得一定要同我說,家族最忌諱姑息養奸,即便是我的親弟弟親妹妹,我也不會容忍。”

瑜珠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心下想的卻是,這大少爺今日莫非是吃錯藥了,與前幾日說話的神情與語氣,也都相差太大了。

可不想,後面還有更離譜的。

周渡在她要出書房門之前,又叫住她。

“你會做糕點嗎?”

瑜珠不解地回頭。

“近來氣候越來越炎熱,家中做糕點的廚娘都開始偷懶,我已經許久未曾嘗到什麽新鮮清涼的糕點,若是你想多討祖母歡心,倒是可以往這方面下功夫。”

瑜珠懵懵懂懂,明白他這是在提醒自己,可以多做糕點,討老夫人歡心。

生活在周家這樣的大家庭,背後沒有人做支撐,的確是困難重重的。她不覺得周渡這話多余,相反,覺得他這話相當受用,仔細記下的同時,便想,日後若是糕點做多了,還可以往他這邊也送一份,就當報答他今日安撫她,又給她出主意的這些恩情。

等她回到慈安堂,馬上便開始著手準備這些事宜。

當她在慈安堂那個小廚房中做出第一份夏日糕點的時候,正是三日之後的中秋。

中秋節,家中自然有做各種萬全的準備,各色各樣的糕點,滿目琳瑯,瑜珠做的薄荷糕,樣式簡單,擺放的位置也不起眼,在人來人往的桌邊,一時便顯得有些冷清且沒有人願意搭理。

這日來慈安堂給老夫人請安的人很多,從早到晚,從溫大夫人與周開呈夫婦,到何一夫人與周開民夫婦,還有各個小輩,無一不曾湊到老夫人跟錢說好話,無一不曾路過她那一大早起來親手制作的糕點,卻無一人在意。

唯一一個曾提起它吃了一塊的人,是周渡。

瑜珠的眼睛在那一刹那簡直要迸放出流光溢彩,看著他吃糕點的動作,安靜到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觀察他的神情,也生怕他會覺得不好吃。

可他並不。

他吃了一塊,甚至還想用手去拿第一塊,若非是有人叫住了他,他只怕真的會連盤子都端起來一起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