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癖好

到底是波斯專程進獻的獵犬, 這般令其下水捉魚未免不成體統。

趙崇扶額,無奈之余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而荷花池旁的宮人不一時注意到身後皇帝的存在,單只瞥見一片明黃衣角已嚇得魂飛魄散。

轉眼在一片請安聲中跪得滿地宮人,又無不是抖若篩糠, 栗栗危懼。

雲鶯和周太後近乎同一刻相繼轉過身來。

相比宮人, 兩個人面上冷靜許多,然而眼角眉梢來不及淡下去的笑意、雙頰的紅暈以及微亂的雲鬢、搖搖欲墜的金釵, 處處昭示著她們之前的興奮與激動。

雲鶯倒也便罷了。

在趙崇印象裏的周太後從來端莊自持、沉穩得體, 他實在不曾見自己母後如今日這般模樣。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收起明燦笑容的雲鶯垂首與皇帝福身見禮, 規規矩矩挑不出錯。

心念電轉的趙崇看她一眼。

見雲鶯面上全無慌亂, 心下也一片鎮靜, 乃至此刻有心情自我揶揄。

【竟然這般走運被當場抓獲。】

【出門之前不看黃歷果真行不通,只怕是要惹得龍顏震怒了。】

趙崇對雲鶯如是想法可謂見怪不怪。

何況讓這只波斯犬下水捕魚多半為她手筆, 她做得出又哪裏會認為有錯?

卻不待開口,趙崇先聽見周太後語氣淡淡問:“陛下今日這時辰怎麽得空來禦花園?”一句話不似平日含著關心之意,反而隱隱仿佛對他的出現幾分埋怨。

【陛下臉色這麽難看,哀家可得護一護淑貴嬪才行。】

【可別是把淑貴嬪給嚇著了。】

趙崇:“……”

他便也確信自己的母後當真是在埋怨他。

“原是今日得閑, 想著去永壽宮給母後請安,又聽聞母後在禦花園,因而過來了。”趙崇定一定心神,面容肅然,視線掃過周圍跪得一地的宮人又去看荷花池,明知故問,“母後這是在做什麽?”

周太後恢復平素端莊, 不緊不慢擡手扶了下發鬢間一支歪了的金釵。

“也沒什麽, 只是聽聞淑貴嬪在禦花園裏胡鬧, 正要將她帶回永壽宮訓話,此事陛下便不必多費心了。”她口吻漫不經心,權當不過一樁不值一提的小事。

然而直說讓皇帝不必費心、要把人帶回永壽宮訓話……

且不提訓話這懲處有多重,究竟怎麽訓屆時也是周太後自己決定的。

便不痛不癢略說上兩句,又怎麽不算訓話呢?

趙崇前一刻聽見周太後的心聲,知她打定主意要回護雲鶯,對周太後這麽兩句話自無驚訝。

雲鶯卻是怔了怔。

即便料想太後約莫會為她說情。

又如何能夠想到是這樣幾近不加掩飾的偏袒?

而被偏袒也總歸是歡喜的。

微怔之余,雲鶯無聲彎一彎嘴角,又迅速收斂笑意,正色告罪道:“臣妾失禮,願聆聽太後娘娘教誨。”

兩個人便似一唱一和。

叫皇帝想要插手也活似故意與周太後對著幹。

而趙崇並非當真一心想要責罰雲鶯。只是這樣在禦花園裏胡鬧,連同他的母後不但不阻攔還一起跟著胡鬧,實在不像話,若傳出去更不知要惹來多少非議。

越發頭疼的皇帝面容緊繃,板一板臉斜睨雲鶯:“怎得這般亂來?”

雲鶯便知這是給她機會狡辯了。

“啟稟陛下,臣妾原是和往常那樣帶阿黃來禦花園遛一遛,不想走到荷花池附近阿黃自己跳入池中。起初阿黃在池中戲水,嬉鬧之間不知怎得從水裏鉆出來時,嘴裏竟便叼著一尾魚兒。臣妾一時倍感新奇,方才失了規矩,讓阿黃多捉幾尾魚兒上來,望陛下恕罪。”

趙崇道:“原是這波斯犬自己做下的?”

“臣妾不敢妄言。”雲鶯頓一頓,又道,“方才看著阿黃,臣妾便忍不住想,是不是別的波斯犬也如阿黃這般,其實一樣有從水裏捉魚的本事?”

趙崇覷她,心下好笑。

這是攛掇他命人將其他波斯犬也牽來禦花園戲水不成?

都這會兒卻還打著胡鬧的念頭。

雲鶯見皇帝面色不豫,不大願意答應她的提議,多少感到遺憾。

她這個提議多好。

若旁的波斯犬也有這本事,便多半是進獻之前被教會的,可見波斯即便知曉今日之事亦不會為此而介懷。若旁的波斯犬根本沒有這本事,便是阿黃格外厲害,不僅能山林捕獵亦能下水捉魚,合該誇贊。

但這些話雲鶯也不打算說出口。

皇帝陛下不高興,她越解釋越容易招厭煩,不如不說。

趙崇倒是將她的一通分析一字不落聽在耳中。

他挑眉:“波斯犬乃獵犬,如何會都這般有些個下水捕魚的本事?”

雲鶯心裏不服氣。

她不也會繡花會作畫,獵犬為何便不能會捕獵會捉魚了?

趙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