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獄(第3/4頁)

金雪深被強押著跪在寧灼對面十米開外的一塊水泥地上,雙手被鐵絲反絞在身後,眼睛緊閉,肩膀卻抑制不住地發著抖。

他是在強壓憤怒和痛苦。

他低聲說:“不要。讓他們殺了我好了。”

寧灼的回應簡潔利落:“閉嘴。”

這一聲冷冰冰的呵斥,也讓屏幕外的單飛白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時間正值深冬。

寧灼解開厚外套的牛角扣,鋪在地上,好不讓血到處亂流,弄得太臟。

旋即,他從地上摸過三哥丟來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大腿,面無表情地戳了下去。

血肉被破開的細響,在視頻中完美復現,聽得叫人頭皮發麻。

單飛白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被飛濺出來的血點子燙了眼睛。

寧灼每一刀都紮得既深又狠,連給三哥挑刺的空間都沒留。

在寧灼又一次從創口裏拔出刀後,他擡起汗淋淋的眼睛,淡漠地望著三哥。

三哥也信守承諾——這是雇傭兵的規矩。

他一擺手,金雪深就被按著頭推了回來,跌跌撞撞地一頭撞進了寧灼的懷裏。

寧灼被他撞得泄出了一絲氣音,但馬上雙手抓住金雪深的後衣領,把他撈了起來。

他望著把自己嘴唇生生咬破了的金雪深,什麽也沒說,只帶著點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頸。

視頻到此為止。

錄像播放完畢,三哥正要去看單飛白的反應,就聽他淡淡地說:“三哥,去刑罰室的處刑機,領十記鞭子。你自己去選吧,我沒有力氣。”

三哥臉上的得意還沒消失,聞言一愣,並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他剛想分辯些什麽,就被單飛白一把攬住了脖子。

單飛白貼在他耳側,低聲解釋道:“你壞了規矩啊。萬一將來你被‘海娜’俘虜,寧灼他如法炮制,我也得這麽把你要回來。……你這樣,讓我難做。”

單飛白把話說得圓融又中聽。

在三哥聽來,就是單飛白也肯像寧灼一樣,用血和肉來換他們這些手下。

三哥什麽都沒說,直起腰來,對單飛白重重鞠了一躬,旋即大踏步轉身前往刑罰室。

三哥不僅沒得到表揚,還吃了教訓,其他參與了這件事的人也唯唯諾諾,訕訕地走開了。

單飛白得了片刻清閑,躺了一會兒,也是躺不住,索性從床上起了身,緩步前往會客室。

……也就是寧灼自殘換人的地點。

地上的血痕還沒來得及沖洗,或者說,是他們有意留著,想要單飛白醒來後能看著高興一點。

還有一件牛角扣的大衣,垃圾一樣隨便堆在墻角,上面沾滿了鮮血。

單飛白看到一路帶血的腳印,向外蜿蜒而去。

單飛白有些失神,踉蹌著走上前,費力彎腰,抱起了那件過分沉重的外套。

緊接著,他踩著寧灼流下的血,搖搖晃晃、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去,好像是在玩一種跳格子的遊戲,直到走到血跡消失的地方。

寧灼又離開他了。又要恨他多一層了。

當時還只有十八歲的單飛白望著寧灼離開的方向,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憂傷。

可低頭聞到大衣上的血腥氣,他又有些說不出的心動和心悸。

彼時的單飛白,分不清那是什麽樣的感情,只是抱著寧灼的大衣,在他的血裏佇立了很久,直到那帶著溫度的血逐步風幹。

後來,單飛白親自動手,一點點洗幹凈了那件衣服,收藏在自己的衣櫃裏。

三哥在不久後的幫派火並中意外橫死。

人死如燈滅,寧灼也沒有再報復回來。

而單飛白在為三哥傷心了一段時間後,找來了懂得下手分寸、極端理智的於是非,讓他擔任了團隊的二把手。

……

時間回到現在。

寧灼看他低頭,直勾勾盯著自己腿部的傷疤瞧,取下松動的淋浴噴頭,打開熱水,劈頭蓋臉地照他的臉噴了過去:“看什麽?”

單飛白抹了一下臉上成串滾落的水珠,又恢復了不正經的樣子:“看寧哥啊。”

寧灼扯來噴頭,沖洗自己的身體:“我問你,有什麽好看的?”

單飛白:“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寧灼:“看情況。”

單飛白:“寧哥的身材……”

寧灼靜靜注視著他,等他能放出什麽厥詞。

單飛白頓了頓,笑出了一雙小梨渦:“看起來很好生養。”

寧灼:“……”

他想的最臟的罵人詞也比這好聽一百倍。

他腦子裏的一根弦直接崩斷了。

在寧灼操著被他扯斷了的淋浴頭和一截水管四處追殺單飛白、打算把他就地絞殺時,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水房後閃出,悶頭七拐八繞地走了好一陣,來到了一間房間前。

他在房門上鑲嵌的一層單向玻璃前探頭探腦、連比帶劃了許久,房間內的人才不耐煩地推開了門:“……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