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頁)

很多人在被盯著做題、畫畫時,都會很容易緊張,剛開始這位老師也覺得不該給學生帶去無故的壓力,沒有在任何一位學生身邊停留太長時間,只要確保他們都在遵守基本的紀律,便會繼續無聲地走動著監考。

但她幾次三番盯向那位身穿駝色風衣的男生,都發現他的手非常穩,而且目不斜視,全然不被外界打擾。

似乎外界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的每筆都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色彩渲染與走向完全不用思考似的。

卻又刺激緊抓人的眼球。

要知道早在剛考試時,其他學生都動筆了,只有他還在靜靜地盯著眼前畫架上的白畫紙,沒有任何動靜。

水彩主題的考試大多都是考風景和人物的結合,靜態又或動態的互融。

看學生對色彩的把握如何。

今年的也是如此。

主風景與人物融合。

當時老師見他不動,怕他浪費太多時長,便沒忍住秉著負責的態度,輕言提醒道:“考試已經開始了,色彩畫很耗時間,別光想。”

聞聲嶽或側首擡眸,禮貌地和人對視,淺笑:“知道了,謝謝老師。”

而短短半小時過去,他就變成了、先前被老師提醒著畫畫到如今老師緊盯著他畫畫的學生。

大片深郁的色彩被隨意地鋪於紙上,幾分鐘後便被他手上那支筆劃勒出物體的粗糙輪廓。

建築的樓房拔地而起。

雨後的天氣讓柏油路面變得潮濕,在車輛呼嘯而過時又變得有些泥濘。

短發的小男孩兒朝紙面外的人世露出了四分之一的面容,身上原本應該幹凈的、矜貴西裝小馬甲不知為何沾染了汙漬,把他弄臟了。

道路兩邊無比繁華的高樓大夏讓人望塵莫及,也令人覺得壓抑,哪怕是天邊掛著的烈日都無法讓那股沉悶消散分毫。

直到代表“分崩離析”的色彩在左邊的高樓上暈染點綴,它們便似在精致中走向坍塌,再無回旋余地。

而右邊的建築在日光的照射下,被樹影切碎的光斑輕巧又跳躍著投射在上面,猶如精靈。

讓人心生向往。

明明在剛才它們還是一樣的東西,經歷了小小的改變後,竟然便天翻地覆。

馬甲染上汙漬的小男孩兒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有沒有被弄臟,他只是身體半蹲,在道路的右邊珍重地撿起,不知怎麽落在地上的一顆被疊好的紙星星。

一顆……被蒙了塵的星星。

左邊某幢未被提字的“民政局”建築在勇氣中坍塌,碎成不值一提的過往。

右邊路旁精致的小男孩兒垂首柔聲詢問手裏的紙星星:“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多年後,無故從夜空墜落且被人間踩臟的星星回答他:“我願意。”

林是非耐心地、濃烈地——把幹凈重新贈予嶽或。

讓他向陽而生。

不知道已經在嶽或斜後方站了又看了多久的監考老師,莫名想起“向陽而生”這個成語,竟然覺得很貼合這幅畫。

但在最後冠名時,嶽或寫的卻是——

【痂】

監考老師心神微震,心道:

是了。

痂落了,也就新生了。

左邊——過去在潰敗坍落;右邊——當下在浴火涅槃。

水彩的時間只有三小時,如果要完成全部的細節,這副畫肯定完成不了。

所以【痂】裏,只有小男孩兒與他手裏的星星的細節被完善了,其余的都比較粗糙。

但帶給人的沖擊卻分毫都不少,反而精細與粗略形成鮮明對比更有種令人震撼的反差感。

“溫老師,考試結束學生都走光了,你怎麽還在出神。”同行的監考老師見溫老師手上忙活著收東西,神遊卻不在這兒,沒忍住笑著提醒了句。

“啊?”溫老師回神,跟著笑了聲,也沒避諱,“剛才那個學生你也看見了,天賦很高,不多見。”

“對,我剛才也在看……”

*

“考完啦。”嶽或出門就見林是非仍在中午時的位置等,眼底晶亮地大跨步過去,宣布這個好消息,“終於可以不用再每天操心畫畫了。”

林是非被他的興奮傳染,捏他耳垂:“星星辛苦了。”

藝考成績大多會在十二月底或者一月上旬的時候出,這時候不用管。

而且就算想管也沒地方。

傍晚五點的初冬,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嶽或高強度集中精力畫畫,中午吃的飯早被身體消化得所剩無幾,感受到了餓。

“我們現在去吃飯,我訂好了餐廳,”林是非道,“吃完可以在外面玩一會兒,反正不用回學校。”

“好。”嶽或應道,隨後腦袋靠近林是非說起悄悄話,“吃完飯我們不在外面玩。”

林是非眸色忽而漸深,虛心請教般地問:“那我們應該去哪裏呢,Darling。”

“裝什麽大尾巴狼,”嶽或揚唇笑,雖然有點害羞但用聲息說話時卻很大膽,“當然是回家做……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