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念春正趴在床上養傷,見銀珠跑來尋她要沁芳衣物,還傻愣愣地問:“念春姐姐,沁芳姐姐是誰?爺要她衣物做什麽?”

念春被唬了一跳,斥罵道:“嘴裏胡咧咧什麽!也沒個把門的!這些話日後不許向旁人提起!”

銀珠好端端的挨了罵,心裏委屈,抹了抹淚:“我不提就是,你罵我做甚?!再說那衣裳是爺要的,又不是我要的!”

念春氣急,若不是傷口痛,非要去擰她耳朵不可,只罵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進來的嗎?但凡你還有點腦子,便不該將主子的事掛在嘴邊。惹惱了爺,只將你逐出院子去,我看你怎麽辦!”

銀珠也怕了,昨日爺發落了一大批丫鬟婆子,她爹娘這才托關系將她送進來。若惹惱了爺,回家還得挨爹娘的打。

銀珠喏喏道:“我知道了,我以後都不說話了。”

念春這才緩了神色,教她:“你記得,這院子裏,最好當個鋸嘴葫蘆,可聽明白了?”

見銀珠點了點頭,念春這才艱難地向她招招手,吩咐道:“你扶我起來,我去取衣裳。”小丫鬟懂什麽,萬一取錯了,平白無故惹禍。

沁芳本已經逃了,偏偏昨夜被帶回來,爺徑自將她抱進了正房,夜裏又要了好幾回水。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麽樣了。

念春心裏擔憂,艱難的挪進了沈瀾房中。見柏木圓梗翹頭衣架上搭著件細三梭布袖衫,本欲伸手,思來想去,到底開了櫸木靈芝紋衣箱,看了看,挑了件壓在最底下的對襟蔥白綾衫,荔枝紅妝花羅裙,又紅著臉取了一條抹胸。

細細疊好,遞給銀珠,囑咐道:“你且小心著些,送了衣物便回來,不要多言。”

銀珠捧著衣裳,艷羨道:“念春姐姐,這些衣裳真漂亮。”

念春微怔,復又長嘆一聲。漂亮的衣衫都被沁芳壓在了最底下,放在上頭的,全是細布衣衫。

念春嘆息一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銀珠年歲小,什麽也不懂,只匆匆抱著衣物到了正房,見主子握著坐在楠木四出頭官帽椅上看書,便膽怯道:“爺,衣裳送來了。”

裴慎只將手中《三略》扔在清漆翹頭案上,起身接過衣裳,繞過螺鈿雕螭紋大理石屏風,徑自進了內間。

沈瀾剛睡了沒一會兒,忽覺床榻一沉,無奈睜眼,只見裴慎正笑盈盈坐在床頭望著她。

沈瀾心道她都那樣說了,怎麽還沒把他趕出去。她正納悶,只見裴慎將什麽東西遞來,沈瀾接過一看,一時愕然。

這人竟還真取來了衣物?轉念一想,這些衣裳都是壓在箱子底下,裴慎的傲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翻她衣箱的,多半是吩咐丫鬟取來的。

沈瀾被攪擾了一通,已無睡意,便淡淡道:“你出去罷,我要更衣了。”

裴慎清清嗓子,笑道:“不必我伺候你了?”

沈瀾瞥他兩眼,自然知道他想什麽,只冷著臉道:“我自己有手有腳,會穿衣裳。”

說罷,便將那件對襟蔥白綾衫抖落開,裏頭竟掉下來一件抹胸。還是當年揚州繡莊為她做的。

沈瀾微怔,回過神來眼疾手快,即刻將那抹胸塞進了枕頭下,只裴慎目力驚人,一眼便望見了。

大紅色,織金面料,潞綢,上面還繡著幾支深深淺淺、綴亂雲霞的竹外桃花。

裴慎一時間只覺嗓子眼有些發癢,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沈瀾見他端坐在那裏,只拿余光瞥她,面上一本正經,心裏還不定起什麽念頭呢。

她一時氣惱,便重復道:“你出去,我要更衣。”

裴慎不動,只笑道:“你要我拿的衣物我也拿了,你與我置氣做甚?”

沈瀾都被氣笑,便皮笑肉不笑道:“爺,我不更衣了,要睡一會兒,勞煩爺安靜著些。”

裴慎也不好展露自己的失望,只是見她氣得雙眸剪水,兩頰生艷,忽然想起了當年於鹿鳴書院求學時同窗私下裏傳閱過的如意寶鑒來。

裴慎那會兒負笈遊學,寒窗苦讀,日日簞食瓢飲,目不窺園,對於這種東西只瞥了兩眼便扔了去,可他記憶力驚人,時至今日竟還記得那頁泛黃的紙上畫著什麽,寫著什麽。

有美人於松竹下手捧紅葉箋,望極天涯路,淚眼盈盈盼夫婿,香汗淋淋浸羅紗。

旁還題詞一首,謂之曰:書一紙,小砑吳箋香細。怕落傍人眼底,握向抹胸兒裏。

思及此處,裴慎微微嘆氣,何時沁芳能與這詩中女子一般,接了情郎書信,便要藏在抹胸裏,慰藉相思之意。

沈瀾哪裏知道裴慎在想什麽,只面無表情地看他,裴慎見她此刻不似昨晚那般,灼若芙蓉,艷如桃李,冷下臉來竟好似冰魂雪魄,霜清玉潔,凜凜然不可犯。

一時間,又難免想到她這般樣子,實在該配上雪中紅梅圖,以彰清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