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3頁)

沈瀾暗自嘆息:“潮生想去就去罷。”還沒等潮生拒絕,她又笑道:“娘今日有事,不去了。潮生去了廟會,且給娘帶些有意思的東西回來,可好?”

潮生猶豫了一瞬。下一刻,已被裴慎抱起來,驚得潮生趕忙摟住他脖子。

“我帶著潮生去玩,晚間便回來。”裴慎約摸是怕潮生再次拒絕,當著沈瀾的面,他又不好威逼利誘、哄騙潮生,只能抱著潮生快步離開。

兩人一走,室內便靜了下來。

沈瀾望著外頭朗朗的天光,怔怔坐了一會兒,方才起身道:“秋鳶,你吩咐下去,只說今日是盂蘭盆節,照例放一日假,叫仆婦婢女們四散上外頭玩去,也松快松快。”

“夫人仁善。”秋鳶取了棉帕遞給沈瀾,又捧了盞香茗與她。

沈瀾凈了手,望著銅鏡裏的面容,嘆息一聲,擺擺手,正要叫秋鳶退下。

秋鳶卻忽然道:“夫人,今日可還要去點地燈、燒箱庫、送寒衣?”往日裏這些事情,夫人都是早早吩咐的。今年也不知怎麽的,夫人不曾提過,秋鳶只能來問。

沈瀾愣了愣,點點頭:“你將東西備好,拿去後院小竹林裏,然後便去玩罷,我自己會處理的。”

秋鳶應了一聲便出去了。到了中午就來稟報,只說東西都放好了。

沈瀾吃過午膳、晚膳,見夜色四合,府中人卻一個都未歸來,心知他們必定是去看夜間各大廟宇放河燈了。

沈瀾刻意換了件白綾扣衫,月牙白襦裙,未施粉黛,不著簪環,通身素凈地去了後院小竹林。

說是竹林,實則也不過是三兩修竹,旁有嶙峋怪石、新綠芭蕉。

沈瀾來時,見地上已用竹簽插著四支蠟燭,旁邊有一包冥紙折的銀錠,兩三個紙紮的箱子、還有幾件舊衣羅裙。

沈瀾只將那蠟燭點燃,任那蠟燭靜靜地燃燒起來。蠟油順著燭心點滴而下,這便是點地燈了。

她取出懷中提前寫好的白紙條,只見那紙條上赫然是“綠珠”二字。

沈瀾苦笑,最開始的時候,不過是裝模作樣,燒給潮生那個已死的假父親。清明、中元節,忌日,沈瀾掃墓祭拜,一次不落。

可演戲燒給虛構的人,沈瀾燒得久了,難免覺得虛無了些,便想著順手燒一份給死去的原身罷。

如今已被裴慎戳破,按理沈瀾已經不需再祭拜,可既然給原身燒了六年,沈瀾也不願意斷了去。

若細究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燒給綠珠。或許是盼著若真有神佛,可憐的綠珠能好過些。又或者是盼著綠珠沒死,只是與她交換了身體,能替她奉養父母。

沈瀾拿出一張紙條放入紙紮箱子中,又放入些許印有“京宵花銀”四字的冥紙,借著蠟燭燒了,這便是燒箱庫,將紙錢燒給故人。

接著便是送寒衣。她將寫著綠珠名字、生辰八字的紙條放入舊衣內裹好,又將裹好的包袱靠近蠟燭。

火苗撩起,舊衣迅速燃燒起來。沈瀾將其放入地上的銅盆之內,看著它靜靜地燃燒。

送寒衣,送寒衣。

他鄉非故裏,遊子寒無衣。

沈瀾鼻子一酸,幾要落下淚來。

綠珠死了,送寒衣也不過是份寄托罷了。可沈瀾身在他鄉,即使十年過去,也無法忘懷故裏。

他鄉遊子,何日歸家?

沈瀾的眼淚一點點湧上眼眶。黑漆漆的夜色裏,寒風瑟瑟,冥錢打著旋兒散在銅盆裏,被火苗舔噬,直至徹底吞沒。

夜色已深,蠟燭也燃燒殆盡,沈瀾拭了拭眼淚,用棍子撥弄了一番銅盆,任由裏頭的火焰盡數熄滅。

她正欲將銅盆端起,收拾幹凈,卻忽然聽見外頭似是潮生扯著嗓子在喊娘。

沈瀾匆匆起身,直往前院而去。

“我娘不在正房,府中的仆婢也不在。”潮生嘟囔了一句,牽著裴慎的手想往廂房去。

裴慎蹙眉,花廳、正房、書房均不在,她去哪兒了?

裴慎剛要去尋,卻見沈瀾遙遙穿過月洞門,沿著抄手遊廊而來。

“娘——”潮生扯著嗓子,甩開裴慎的手,噠噠地跑上去。

沈瀾笑著,一把抱起他,問道:“玩得可高興?”

潮生摟著她的脖頸,依偎在她身側,笑嘻嘻道:“好玩呀!白日裏擡著城隍爺出巡,地藏廟還燒法船、開地獄,又舍了吃食給人。”

裴慎一面聽著沈瀾與潮生說話,一面卻忍不住心生狐疑。

沈瀾平日裏雖也素凈,卻也不至於這般,連帶著上衣下裙俱是白的,便是月牙白是微藍,可洗的次數多了,照舊偏白。

還有她身上,帶著股煙火味兒,像是燒過什麽東西。

裴慎起了疑卻不曾聲張,堂而皇之坐進正房裏,等著沈瀾哄睡了潮生出來。

“勞累了一日,裴大人且回去歇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