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以抱我一下嗎……”

手術結束後季臨川並沒有急著去查房,他從自己辦公室的抽屜裏拿了一盒竹子味的圓棍硬糖,走向了樓道盡頭廢棄不用的更衣室。

糖還沒拆封,季臨川邊走邊拆,修長的手指在塑料盒子上翻動得飛快,像是很焦急。

但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指顫抖得特別厲害,捏著糖盒的指尖已經用力到泛青了,眼皮也在不停地閉合又睜開,急促地調整著呼吸,仿佛在拼命忍耐什麽。

他吃糖的動作和別人不大一樣,是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細長的糖條遞到嘴邊,像吸煙那樣,吞進去,不含,直接嚼碎咽掉,緊閉的唇齒中滿是“咯咯”的聲響。

然後立刻拿下一根,再咯咯咬碎,直到把那一整盒或者說手裏有的糖全部吃完為止。

這是他現在僅有的能夠壓制情緒的方式。

除非之外季臨川以前還用過許多瘋狂又荒唐的方法,抽煙酗酒,跳傘蹦極,諸如此類。

不管有多危險多糟踐身體,他都不在意,只要能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他都會去嘗試,只不過這些“作死”的方法後來都被哈士奇爹給強行戒了。

不得不說,他的養父真的是一只太過神奇的狗了。

他像是永遠都懂季臨川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都不懂,從收養季臨川開始就慣會瞪著個眼睛裝傻充愣。

他從來不會阻攔季臨川做危險的事,只是笑嘻嘻地和他一起做,季臨川二十多歲那會兒煙抽得再兇也就一天一包,狗爹直接一次一包,全點了放嘴裏一起吸,邊吸還問他:“來兒子,咱倆比賽,看誰先抽死。”

季臨川不敢抽了,只能把煙戒掉,開始學跳傘。

狗爹當然也跟著去,護具他不戴,教程他不學,直接撒丫子就要往山坡下沖,還喊他:“哎兒子我這樣是不是比你還帥?要不咱爺倆一起吧,翹辮子了還能做個伴兒,省著你給我養老了。”

季臨川還能怎麽辦?他啥也不敢幹了,只剩了吃糖這一條路能走,但就吃個糖也吃不消停。

因為每次吃糖都吃得很急,手指按在糖盒上一根一根不停歇地往嘴裏塞,季臨川的動作和表情都顯得壓抑暴躁,和他平時的冷靜自持完全不一樣。

上學時很多暗戀他的omega都喜歡偷看他吃糖,在他們口中這樣的季臨川身上有一種反差感,很矛盾,又很可憐。

季臨川聽不懂這些奇怪的詞兒,他只是在那之後更加的小心謹慎,再也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吃過糖。

他不想暴露出任何一點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他的動物體天性就擅長偽裝。

*

走到更衣室門口時,那一盒糖已經被吃完了。

季臨川把空盒子丟進垃圾桶,又從口袋裏拿了新的一盒拆開,這才打開門走進去。

在更衣室裏有一個專供他休息的小隔間,是腺外換新的更衣室時金毛男媽媽特意幫他辟出來的一小塊地方,怕他工作太拼,午休再休息不好,要把身體拖垮。

隔間很小,只能容納一張簡易的單人床和一把椅子,季臨川過來的次數不多,但每次掀開厚重的遮光簾走進這裏,都會讓他立刻放松下來。

他喜歡狹窄陰暗的角落,從小就是。

門後、桌下、櫃子的縫隙,還有被窗簾遮住的飄窗角,等等等等,這些常年浸透在黑暗中的不為人知的角落,能給季臨川最大的安全感。

在這裏不用擔心被人看到,不用恐懼被人抓走,不用面對父親厭惡的眼神,和母親瘋狂的謾罵毒打。

季臨川在這些地方度過了幼時僅有的一段安寧時光。

*

他在三歲之前還沒有化成人形時,幾乎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母,小季臨川總是被孤孤單單地丟在箱子裏,或者隨隨便便某個地方。

傭人照顧得並不用心,甚至撐得上敷衍,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新生的孩子,他們對著他的本體,說他醜、惡心、恐怖,看了就想吐。

當著他的面,指著他的鼻子,毫不避諱。

小季臨川還不會說話,但能聽懂一些詞語,於是從兩三歲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一只惡心的“東西”,一個讓父母丟進盡臉面的兒子,所以爸爸媽媽才不來看他。

他的親生父親季商是當時年輕一代企業家中的佼佼者,書香門第,青年才俊。

母親安洄的本體是一只夜鶯,擁有最得天獨厚的動人嗓音和精致靈氣的漂亮臉蛋。她年少成名,是國內風頭最盛的歌劇演員,凡是有她參演的劇場,就算只是一個友情出演的配角也一票難求。

兩人在安洄二十五歲時結婚,世界婚禮舉辦得相當隆重,各大報紙爭相誇贊他們郎才女貌,神仙眷侶,婚姻事業都令人艷羨不已。

直到結婚第二年,幼子季臨川出生,改變了這一切。

季商在產房看到兒子的本體時差點把他捏死,安洄也不敢置信自己怎麽會生出這種東西,本來日盼夜盼的孩子,瞬間成了他們人生中最致命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