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

廣華殿今日傳膳晚了些,內侍立在殿門外等著隨時被傳喚。

殿內,傅庭安挪動兩枚白子至右下角,收手沉聲道:“臣投子認負。”

皇帝沈曠處理完公事留了中書侍郎傅庭安對弈幾局,只是沒想耽誤了晚膳的時辰。

沈曠見傅庭安雜亂的棋路,眉梢輕皺,“心不在焉,可要讓你歇幾日早朝?”

傅庭安立刻惶恐起來,看向沈曠的神情,天顏不見喜怒,立刻拱手答:“讓陛下擔憂了,微臣稍作休整明日便好。”

“熙君又鬧了?”沈曠起身,命人收了棋局。

傅庭安不僅在朝中任中書侍郎,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也是他六皇妹沈熙君的駙馬。

他這個六妹性子剛烈潑辣,成婚三年,沒一日不與傅庭安吵嚷的。

“是微臣的過錯。”傅庭安立刻擔了過錯。

沈曠端起茶碗,挑眉看向傅庭安,問:“這次又因為什麽?”

沈熙君當年被父皇賜婚時就不滿意傅家,明明是侯爵氏族,傅庭安又是才華出眾,但就是隔幾日提和離。

“熙君……熙君嫌微臣刻板寡淡。”

傅庭安提起這事也有些不服氣,瞄了沈曠兩眼。

此前他是沈曠的伴讀,都說給皇子選伴讀都會選秉性相投的,他們兩人確實相投。

對臉成冰,效率攀升。

根本就不說幾句話,那矛盾能多嗎。

傅庭安原本覺得這不是問題,甚至人與人相處都這樣也沒問題,畢竟皇子都沒嫌棄他什麽。

但是自從娶了沈熙君,他才知道竟是有人厭煩他這種秉性的。

“刻板寡淡?”沈曠似有疑惑,他沒覺得傅庭安性情如何寡淡,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就是說臣回府不跟她說幾句話,整日循規蹈矩,板著臉跟她欠了臣多少錢一樣。”

“出府不見人影,回府四六不管,過得像個守活寡的。”

“這幾日公事是忙了些,許是臣冷落了殿下。”傅庭安嘟囔著說,好似無奈。

他眉頭緊鎖,反思著自己的不對,但近日容氏一族的案子屬實棘手,在府中也是到了熄燈的時辰,都沒好好說過幾句話。

“朕明日命她進宮,提點她兩句。”沈曠還是一副處理政事的樣子說道。

鬧了三年還鬧,真不知道是真鬧還是假鬧。

“您千萬別,臣就是同您講兩句,沒有說殿下的不是。”傅庭安嘆息一聲。

熙君最怕的就是她這個皇兄,若是陛下講了熙君,有沒有用且不說,被嚇到就不好了。

沈曠眼神不鹹不淡,既然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伸手去管內宅之事,往常都是皇後去勸導幾句便能消停一段時日。

傅庭安雖是攔了沈曠插手,但心中還是煩悶,猶豫之間問了一句,“臣鬥膽,不知可問陛下些私事?”

他五歲就在沈曠身邊當了伴讀,與旁人自是不同,也就只有他敢問沈曠的私事了。

“講。”

現在說的不就是私事?

傅庭安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就問:“您瞧著也不像比微臣話多,您是如何跟皇後娘娘保持和睦的?”

雖說是相同的秉性,但是這終身大事卻截然相反。

他娶了驕縱剛烈的公主,沈曠娶了溫婉端莊的將門孤女。

可即便再溫順的性子總會有些摩擦,但帝後二人同樣成婚三年,從未傳出不和。

身為帝王,難道這種事上也有些訣竅?

沈曠手中一頓,想起了現下應在鳳儀宮的皇後。

他看向一旁窗前的矮桌,似乎皇後的身影浮現在那裏,皇後來廣華殿的時候總願意坐在窗前,或是在看賬簿,或是在處理後宮事務。

那時窗前景致甚佳,終日不變的廣華殿也增色不少。

只要他一擡頭,皇後必定能猜中他的心思遞上他需要的物件。

不過近日朝政繁忙,皇後也甚少來了。

但他們二人之間就是這樣,無需多言。

倒是和睦。

但近來他心頭總是縈繞一絲異樣的情緒,說不出為何。

沈曠恍然回神,淡淡地說:“秉性相合,沒什麽訣竅。”

“那……從未吵過架?”傅庭安試探地問道。

即便是天子之尊,難免有磕絆,如此和睦還真是難得。

沈曠在印象中搜尋一番,都找不見皇後不悅的樣子。

也許,太過於和睦了。

“從未。”沈曠冷峻的臉上一絲黯淡一閃而過,但還是難得的輕笑了一聲。

“令臣等羨煞,娘娘對陛下的愛慕一定很深厚。”傅庭安奉承一句,但也是真心羨慕。

這放在熙君身上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傅庭安嘆息一聲。

只是沈曠聽見“愛慕”這詞心中一頓,不著邊地放下了茶碗,好似若有所思,不過話鋒一轉,他道:“你與熙君脾氣不投,要麽你變風趣幽默,要麽她變溫順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