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回

容太後的小宴設在了三清小築,長春宮的一處小花園。

一早容太後邀的命婦們早已入宮,此時在水榭旁落座。

還未進院就隔墻聽見了婦人們銀鈴般的笑聲,太後壽辰總歸是喜慶事。

秦硯從不喜歡這種小聚,但也沒辦法,應付皇帝親娘和應付命婦,就是皇後該做的。

若說只有她自己則還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罷了。

今日容太後還請了沈曠去,擱個冰冷的皇帝在那能吃好什麽飯菜。

除了顯擺她有一個孝順皇帝兒子沒別的用處。

但她後來明白了,叫沈曠來也不見得是為了來聚聚。

兩人走至三清小築門旁,就有兩名年輕女子攜手而出,見了沈曠先是理了衣裙,再行禮請安。

“陛下萬福,皇後娘娘金安。”

這一聲就引來了院內耳朵尖的,立刻一行人迎了出來。

“來了怎麽也不讓人通傳一聲。”

人群中擁著的那位一襲深朱紅累金宮裙的貴婦即是容太後,育有三位皇嗣,今年四十整。

榮華富貴抵抗不了歲月的磋磨,鬢角生了些許白發,眼尾微垂,但在一眾同齡命婦中仍舊是最華美的那位。

該走的禮節今日都簡化些許,行禮寒暄後一行人又回到了院內落座。

“不知不覺竟是到了整四十的歲數。”容太後一坐下來就搭上坐在一旁沈曠的手上,瞧著眾人溫和地笑著。

命婦們接連吹捧著容太後的容顏不減,此時秦硯犯不著說話,聽著便是。

“皇帝,你瞧,薛夫人比哀家整整小了五歲,孫子都抱上了。”說著拍了拍沈曠的手腕,笑著看了一眼秦硯。

秦硯就知道會有這麽一遭,臉上掛起了笑容,敷衍了事。

她看了身旁的沈曠,依然扳著個臉看不出一絲破綻,仿佛未聽見容太後的話一樣。

容太後繼續嘮著些孫子輩的事,時不時還問問沈曠,沈曠今日出奇得配合“嗯”了幾聲。

想來他也有要裝孝子的時候,秦硯心中偷笑幾聲。

只不過秦硯忽然想起近來皇太後梢回來的經貼,宛若和容太後的話一樣,都是在點著沈曠抓緊皇嗣的事。

只不過一個讓秦硯生,一個讓沈曠納後妃生罷了。

再想想沈曠忽然送來的那一堆東西。

那些事沈曠平常可不會做。

而且說是補給她的月例,可那還多出不少。

難不成,“孝子”也扛不住被催子嗣了?

秦硯心有猶疑,看向沈曠的眼神都不自覺皺了眉。

怪不得……想要子嗣才想起還有個皇後在宮裏擺著?

做他的夢吧。

沈曠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淡然,只是看她皺眉,心中亦有不解。

為何賠禮了皇後還是如此不悅?

今日女眷眾多,沈曠本只是打算坐一會便走,但卻被容太後留下。

“梁老太君送了哀家把名琴,九霄環佩。”容太後已經命人拿了出來,“哀家不善琴,也品不出什麽,皇帝不如就此聽聽?”

“那便聽一曲。”

沈曠話音剛落,那邊宮人就在水榭對面擺好了九霄環佩,一個探入水中的小台倒是好意境。

他轉頭看向秦硯,他能想起撫琴之人只有秦硯。

“陛下。”秦硯明了沈曠意思,輕聲道:“畢竟是容母後宴請。”

秦硯沖他笑笑,今日她可不好出風頭。

若是她沒猜錯,容太後心中應是已有人選。

果然,容太後也沒問沈曠,直接開口。

“哀家想起巽平王家的表小姐琴藝出彩,不知哀家今日可能聽一聽?”

巽平王妃是容太後的表姐,那顧音桐還能跟沈曠叫一聲遠房表兄。

容太後這是什麽意思太過於顯而易見,若是撫琴得了沈曠的青睞,估計她能立刻將人直接留在後宮。

被太後點名的那位姑娘起身行禮,便向對面走去了,也並未說自己彈什麽。

顧音桐是長安有名的才女,撫琴一絕,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落座後,弦音一出,秦硯便知她彈得是什麽,倒是取巧了。

秦硯心中笑笑,擡眼就對上沈曠側過的身影。

兩人坐的並不遠,只要他一側身俯下,便離她很近,甚至能看清他嘴唇上細微的溝痕。

“千山念。”沈曠低聲跟她說道。

秦硯輕笑一聲,這曲子不難。

但卻是她第一首學會的曲子。

幼時學琴累,她又愛練字,那琴學了幾年便放下了,從沒彈過整曲。

起初她剛嫁入王府,不知這京裏人這麽愛撫琴,王妃小聚總是起哄讓你彈一個我彈一個,她總是避讓,想著糊弄著也就過去了。

但先皇壽辰前,也是得了名琴,便有人說從未聽她彈過,先皇便指明讓她壽辰宴上奏一曲。

點出她的人許是想看她笑話,或是想看看沈曠到底娶了個什麽無才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