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皮膚傳來一陣刺麻, 姜月見咬住了嫣紅的唇瓣,說不上是羞更多,還是惱更多。

“別笑了!”

太後娘娘威嚴十足地警告道。

那麽喜歡看她笑話?

太後娘娘這警告也軟綿綿的無力, 楚珩卻真的停止了笑, 雙臂攬住太後柔條似的身子,握著她抵向身後鏤空芙蓉海棠纏枝花樣的槅扇。

姜月見郁悶至極,挑開別話, 手掌推了推男人悍然如不可摧的肩:“說真的,你兒子這麽記恨冼明州, 真是出乎我意料。”

怎麽說都不聽。

楚翊聽話得很, 就這一件事,她磨破嘴皮也沒用。

靠在她充斥著芳馨的頸項,貼了一晌, 擡起下頜, “我去和他說。”

見她秀美微蹙, 找補一聲:“我是說, 冼明州。”

比起楚翊的那點兒不足道的成見,冼明州對自鄙與自厭才是症結。

姜月見想了想,點頭。

楚珩這時勾了勾唇:“裊裊怎麽緊張?生怕英兒和我太親了?”

以前她不是這樣。

她大概顧忌著,倘若英兒和他不親,萬一他再有了別的女人, 生了別的兒子, 恐怕威脅英兒正統嫡出的地位, 所以不為別的, 就為了兒子前程, 她都會很樂意讓楚翊與他親近。

姜月見咬唇, 斜睨秋水過去。

被她看得呼吸都放慢了。

正要湊過來, 低頭含住太後娘娘可愛的唇瓣。

“楚珩。”

她冰冷一聲,把他拉扯回現實。

姜月見眼眶微微泛紅,冷嘲:“英兒生下來,你管過他多少?”

“……”

他的動作滯了片刻,不再有下一步。

“一直都是我在養育他,不是嗎?我一點都不怪你把我拋下,但是英兒,我不能不怪你。他這麽喜歡你,處處維護你,為了你幾次三番地不惜抵觸我,可憑什麽你就理所當然地,好像想要天倫時,就能隨時擷取,不想要時,又能隨手可拋。”

她就是心裏不平衡。

楚翊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一直對他父皇惦念不忘,壓根不知道,他爹對他從來都不珍惜。

“裊裊。”伴隨泛啞的一聲喚,修長的睫落下一串密影,姜月見扭回臉,看到他垂落的視線,漆黑如深潭般的瞳湧動著愧疚與自責的情緒,其實她心裏也梗著難受,可她不知道怎麽代表兒子原諒。

楚珩摩挲過她滾燙的面頰,低聲又喚道:“裊裊。”

“我之一生,波瀾壯闊,殺機四伏,我父疑我,我兄背刺,生母早逝,養母也只偏向親子,裊裊,我承認,我過往沒經歷過人世間的任何感情,包括血脈之親,在看我來,也僅僅只是一灘骨血和肉泥。作為英兒阿父,我的確不夠資格,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一段情感關系,這方面我就是個幼稚且不能及格,哪怕連‘妥帖’二字都難做到的人。”

姜月見仿佛被千萬根鋼針密密麻麻紮進了血管裏,刺得又疼,又麻。

她說不出話來,濕潤的美眸,震驚地看著他。

楚珩自嘲地抵住她的額頭,手掌扣入她腦後如雲般的發絲。

“裊裊,”他啞聲道,“我愛你,也愛英兒,我會改的,或許你發現了對麽,我在改。”

額頭相抵,滾燙的皮膚,熾熱的溫度在傳遞,蔓延開來。

姜月見的指節輕輕地向他腰間一勾,“你……”

話沒有說出來,指尖也沒有勾到,面前突然湧入了大片璀璨的金陽,封堵了視線。

他抽身而退,徹底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姜月見呆了一呆,雙眼被日光晃得好像睜不開了,上前一步,手掌又抓了一空,他已經離開了這裏。

她低頭看著空落落的指尖。

楚珩,他剛剛對她說——

他愛她。

眼眶裏是一片由淺及深的濡濕,肆無忌憚地沖破束縛,匯集而下。

她還以為,最後還是她先說的。

因為他在這段關系裏才一直是恃寵生驕的那一個。她對他有多心軟,他一定早就知道。

姜月見擦掉了臉上的濕熱,緋紅的唇瓣劃開一抹上翹的波浪。總算贏下一城,她就知道,自己不會在他面前永遠都輸。

*

冼明州即將離開歲皇城,前往並州赴任,為軍中團練使,指揮調度練兵事宜。

太後娘娘還是仁慈了,沒有將他打回邊塞,永不歸京。

冼明州脫去了大將軍甲胄,換上了一身平平無奇的勁裝,在府中胡亂收拾了一遍,便卷上了包裹,備下快馬,要出城赴任。

歲皇城與他有交情的人很少,即便有,看到如今冼明州落魄被貶,也不會前來雪中送炭。

冼明州更厭惡那些執手相看淚眼、依依惜別的假情假意場面,他一向都不喜歡應酬,如今要走了,若說歲皇城中還有任何留戀——

那種牽掛,對對方來說卻是一種負擔。

所以,莫如沒有。

冼明州出城,策馬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