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頁)

城中有規矩,不得縱馬馳行,冼明州打馬而過,實則速度不快。

街道兩旁是各色鋪面,前方還有一瓦子可供娛樂,因為今日又是十五,整個城裏熱鬧非凡,到處都是遊人,冼明州恐馬蹄傷人,馬速放得慢了許多。

正在這時,從打起的半扇窗裏,扔出來一塊白玉瑪瑙,“砰”地一聲,不偏不倚砸中了冼明州的頭。

他本就心事重重,加上街道上人聲鼎沸,無法聽聲辨位,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把腦袋砸到了,若不是這顆頭堅硬如鐵,只怕立刻就要起個包。

冼明州勒住韁繩,吃驚地看到地上躺著一塊白玉瑪瑙墜子,已經碎裂成了兩半。

那晚上,纏鸞顛鳳、累到人事不知的荒唐,又歷歷躍入腦海,冼明州手足俱僵,腦子裏似被什麽摁下了靜止,無法思考任何。

郡主的墜子。

那輕浮孟浪的記憶裏,頭頂上,是一片雪玉般的肌膚,和與那片寒酥相襯的不讓顏色的玉墜子,一直在眼前,搖來晃去,搖來晃去……

他一眼便認出來這是宜笑郡主貼身之物。

莫非是郡主在此?

冼明州胸口激烈地一震,他立刻翻身下馬,從馬蹄底下拾起了那塊玉墜子,仰目看向窗台,“啪”地一道劇烈的響聲後,那扇窗也拍上了。

冼明州按捺不住激動的心,腦子裏一團團亂麻纏得飛快。

郡主來了,她是,給我送行嗎?

還是來看笑話,痛打落水狗,她討厭的輕浮小人,終於被趕出皇城,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走了,從此以後她就自由暢快了?

懷著這種莫名的震顫,冼明州攥緊了碎裂成幾瓣的玉墜子,拔步沖進了酒肆客間。

歲皇城的酒肆一樓多半是用來打尖兒,茶博士正殷勤地為客官服侍,冼明州看也沒看,徑直沖上了樓梯,心七上八下地,悶頭就撞進雅舍。

但這撞入之後,冼明州並未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郡主,簾幕飄飛的雅舍裏,男人手把的碧瓷茶盞裏溢出一縷茶香,冼明州步子定住。

再也不用往裏繼續走。

走錯了。

他想。

冼明州扭頭就要離開。

楚珩叫住了他:“你在找這枚玉墜子的主人?”

冼明州愣了個神,回過身,只見楚珩面前的寶幾香案上正躺著一枚白玉瑪瑙的墜子,和他手裏這一枚,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他驚詫萬分,之後的反應,便大大超出了楚珩的預料,那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為人過於魯直的大將軍,當下就拔出了腰間佩刀,一腳踏上了矮凳,刀刃威脅力十足地指向楚珩鼻尖。

“你偷了郡主的墜子?還來!”

冼明州厲口叫囂,大有不還了郡主貼身之物,便和他不死不休的架勢。

“……”

這個冼明州,是怎麽看出來,他是個竊賊的?

冼明州被他仿佛盯著一個蠢貨的眼神所攝,似有所悟,刀刃顫了顫,他皺眉道:“對了,你不是太後娘娘的相好麽?”

又怎麽會放著娘娘不去巴結,偷郡主的玉墜子?

楚珩曲指撥開他鋒利無匹的破風刀,皺眉:“坐。”

冼明州不吃那一套,他若不說出個所以然,彼此就是敵非友,倘若這姓蘇的腳踏兩條船,他就算再背上一條人命,也要將這戲弄侮辱了太後娘娘和郡主的狗輩捅出個三刀六洞。

沉默的對峙,彼此各懷心思。

楚珩心道不如收了玉墜子,同這不講理的粗人大抵說不上好話了,長指才剛剛碰到玉墜的瓔珞穗子,唰地,冼明州那刀,全然是照著將他的指骨齊齊斬斷劈下來的,重重地砸落,幸而楚珩身手快捷,否則定被他削掉至少一根手指。

饒是這幾年已然動心忍性,修煉得爐火純青,也勢必被激怒了。

“冼明州,你瘋了不成!”

冼明州壓根不想聽他說話,嚷嚷就道:“不得染指郡主,將玉墜子還來!”

嚷嚷完了,見對方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要還的意思,冼明州剛要發火,拇指才壓在刀柄上古樸的紋路,換了一種攻擊的姿勢,霍地指骨收緊成蜷曲僵硬的弧度,冼明州臉上的神情,比看見鬼了還要精彩。

那發脾氣的聲音,都好像是……

陛下!

冼明州的神情就是大白日的見了活鬼。

這個太後娘娘的新寵,真的和先皇陛下,一點幹系都沒有嗎?

楚珩再一次命令:“坐。”

冼明州就如提線木偶一樣聽話,叫坐便坐,一聲不敢吭,想要問一些問題,但欲言又止,生怕是自己想多了,可他照著對面這張臉,左看右看,始終看不出來有關於昔年絲毫的影子。

因為太熟稔,他是把先帝陛下那張和他一身武力毫不匹配的傅粉白臉鐫刻進心底了的,因此此刻,他用極為不信的眼神,等待對方再次張口,發出相似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