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4/5頁)

大勢已去,他已絕無可能再得逞。

求生的本能催使著鄺日遊根本不敢再遊鬥,忍著傷勢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發瘋似的朝前奔去。

楚珩冷靜地沉聲道:“弓。”

孫海近旁的一名小內侍,雙手捧上了長弓與箭。

楚珩運箭於指,長弓如滿月,對準了倉皇逃竄的鄺日遊的後背,指縫下金雕箭翎反映出一片森然的寒光。

“亡魂可依。”

還沒來得及竄出太雍殿的鄺日遊,虎軀霍然一震,那支羽箭破風之後穿透了他的後背,他的身體激烈的一個踉蹌,重重往前仆倒。

然而還沒倒下,楚珩又是一箭。

第一支箭穿過了他背部的胛骨,第二支箭則射中了他的右臂,鄺日遊跌倒下來,身體還沒挨著地面,第三支箭,楚珩無情地釋手,黑沉的眸光有種殘酷與冷鷙。

這第三支箭,射中了鄺日遊的心臟。

鄺日遊發出一聲慘叫,吐出一大口鮮血,往前倒下。

不過那麽瞬息之間的功夫,楚珩竟能騰出手來,又是穩準狠的一箭,直取鄺日遊頸後。

唰唰唰。

幾箭後,鄺日遊被射成了一只刺猬。終於再也沒有任何力氣能往前爬走,他重仆在地,血液沿著白玉階淒慘地汩汩湧下。

瞠目結舌的死寂裏,楚珩收了箭,一把擲在地上,臉色恢復水靜流深的靜篤,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他的指尖也不曾染上絲毫鮮血。

景午那一刀沒有要了他的命,甚好。

他怎會假手於人。

金殿上,陷入了死寂之後。

忽然,賀愷之大步往前一走,迎向楚珩,眾人只見風采卓然的禦史大人雙膝一屈,竟筆直地跪在了地上:“臣賀愷之,恭請陛下還朝!”

那張平日裏看起來不卑不亢的臉上,此刻充滿著一種渴望和崇敬,正仰面向上,整張臉沐浴在金殿上杲杲的燭輝裏。

賀愷之牽頭,風往哪邊吹,一時十分明了了,只見群臣都心悅誠服地齊齊跪倒,異口同聲地行稽首禮並山呼:“恭請陛下還朝!”

那一聲聲,直蓋過金殿最高的穹頂與瓦檐,於空曠的殿內久久回蕩不息。

楚珩與姜月見對視了一眼,他看的是她,她看的,卻是他的手。

還在滴血。

姜月見根本來不及反應,人忽然被他拽了過去擋在了身前。

方才危難當頭,他站出來替她擋刀,這時群臣俯首,他卻將她推了出來,姜月見一怔,她心知,如若楚珩想要還政,這是最好的機會,英兒的確尚是年幼,再過十年把江山交給他也行。但他這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楚珩……

太後的眼眶裏一片霧濕。

楚珩未曾受傷的左手從身後扶住她肩,低沉一笑,在群臣山呼後的靜默裏,他漫不經心地道:“諸位同僚如此大禮,蘇探微怎敢領受?臣今日冒充先皇陛下,實屬從權,看在臣也算是救駕有功的份上,請太後和少帝高擡貴手,恕臣死罪。”

“這……”

要是這一本賬現在還翻不過來,也枉在權力場上摸爬滾打這許多年了,這哪是什麽蘇探微啊!

試想蘇探微一個耒陽的書呆子,哪裏可能有這氣度,這能耐,這手腕,這魄力,教南衙反水,太師跪伏,箭殺鄺日遊,這要不是那個騎在馬背上一箭射落胡羌王旗的武帝陛下,賀愷之發誓自己能把頭摘下來當球踢。

當年武帝登基實行新政,他就是新政受惠官員,可以說,他就是先皇陛下一手擢拔出來的,帝施恩以信,他報還以誠,先皇於己,亦君,亦師,亦友。

甭管今天他承不承認,賀愷之心裏有數。

剩下的便是清理余孽。

大部分禁軍今夜都不過是玩鬧,城中百姓因朝廷新頒布的宵禁令夜已閉戶,沒有出現傷亡,唯獨北衙傷重一些,後續都有嘉獎與撫恤,但國朝蛀蠹,今夜過後可以徹底拔除了。

太師領命而去。

整座大殿恢復寂靜,姜月見更關心楚珩被匕首劃傷的滴血的手,好在景午準備的匕首沒有淬毒,她皺起眉頭,托起他的右臂,用手絹替他粗糙地包紮了一番。

“不怪你,”姜月見艱難扯了一下唇角,笑得卻不比哭好看一點兒,聲音也啞啞的,“護駕有功,非但無過,還要看賞,但等亂黨剿滅以後,哀家和陛下,再行定奪。”

這旁若無人的親密,真是一點都不避人。

還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

當沒看見嗎?

這是正頭兩夫妻吧。

可是,他不承認呀。

那到底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

晚朝會後,因這一場叛亂實在太過跌宕起伏,好些朝臣還沒緩過神來,連宮門都不敢踏出半步。

也只有高儉等人先行告退,賀愷之本也要留下,找個機會和楚珩攀上幾句話,只消私下裏談上幾句,是騾子是馬,總能弄得水落石出,但看高儉走了,那廝也是先皇陛下的擁躉,便想也沒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