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其實這不是喻宜之唯一的路。

或許在這棟老宅裏,喻文泰和喻彥澤都自以為他們了解喻宜之,但真正最了解喻宜之的,是同為女性的任曼秋。

喻宜之表面看起來很溫馴,可她能從喻宜之的眸子裏看出野心,喻宜之想的是爬上更高位置徹底扳倒喻家也不一定。

或許其他事,喻宜之會委曲求全,但要斷了她的前途,等於碰了她的底線,任曼秋本預計喻宜之會跟她拼個魚死網破。

可喻宜之就這樣跪在她面前,讓她不得不問:“你在盤算什麽?”

喻宜之搖頭,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身上透出罕見的滄桑:“我沒盤算什麽,我就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任曼秋在猶豫。

喻宜之輕輕叫了一聲:“媽媽。”

任曼秋肩膀震蕩。

如果沒有喻文泰那麽變態的訴求,或許喻宜之可以正常的被他們收養,會像一個普通的女兒一樣對她承歡膝下。

她忽然也覺得累了,揮揮手:“你去吧,記住你答應我的,一輩子留在K市,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喻宜之從喻家別墅出來時,是午後三點,時至盛夏,太陽大得出奇,陽光灑在人身上像火山巖漿,像要侵蝕一切。

喻宜之一陣天旋地轉,腿一軟,幾乎要倒在地上。

一個炙熱的懷抱托住了她。

“喻宜之,你的膝蓋怎麽了?!”

“我打碎了杯子,又摔了一跤。”

“我先帶你去醫院。”

從醫院包紮出來,漆月看她有些恍惚,把她帶到樹蔭下避人處,讓她靠樹幹坐著:“你等我會兒。”

跑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瓶冰橙汁:“給,歇會兒再走。”

喻宜之喝一大口緩過來點,拉拉漆月:“你也坐。”

漆月猶豫。

“這兒沒人會看到。”

漆月觀察了下,這才坐下。

終於一陣風吹來,掃清先前的悶熱。

漆月問:“你跟她談什麽了?為什麽會又打碎杯子又摔倒?”

喻宜之沒答,笑笑先問了句:“你怎麽會來?”

“能讓你在高考前缺課的事有幾件?”漆月看著她:“你提前批錄不了清大是不是他們搞的鬼?”

“嗯。”

“我他媽……”漆月咬咬牙:“喻宜之,你希望我怎麽做?”

“我希望?”喻宜之喃喃重復一遍。

“是啊喻宜之,我這個人呢,”她笑看著喻宜之:“從小混在爛泥裏,沒什麽前途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會毀了我什麽的。”

她的聲音,狠戾卻溫柔:“你需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幫你去做。”

六月盛夏陽光下,少女琥珀色的瞳仁灼灼閃亮,風吹著頭頂樹葉嘩啦啦的搖,似有天使在吟唱。

喻宜之雙膝微微並攏,綁著剛剛包紮的白紗布,她並不想漆月為了她,去做任何自毀的事。

她握住漆月的手,漆月沒掙脫,但把緊握的雙手藏到她背後。

這樣喻宜之也知足,兩只柔嫩的手蹭著樹皮,粗礪的質感帶來一種踏實。

“月亮,你是我見過最幹凈的人,真像月亮一樣的。”

那是她第一次叫漆月“月亮”。

“我不需要你做什麽,我現在覺得,留在K市讀大學就是我最想要的。等我們都上大學,我們就正式在一起好嗎?”

漆月扭頭看喻宜之:“你真這麽想?”

喻宜之誠摯點頭:“真的,我最想的就是和你在一起。”風揚起少女柔黑的長發,發隙間透出一雙清靈的眸子,湖水般清澈。

漆月握緊她雙手,兩人手指又一起蹭過樹皮。

“喻宜之,我有多喜歡你呢?”沒牽的那只手撓撓一頭紅發:“說不好,就是大概,比你以為的喜歡還要更喜歡一點。”

喻宜之和漆月牽著手躲在樹下,喻宜之覺得腦子裏那棟紅磚別墅,一瞬變得很模糊了。

那是她想徹底告別的過去,她真心甘願和漆月一起過普通人的生活。

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更讓她堅信這是能實現的。

她本來擔心就算任曼秋放過了她,喻彥澤也不願意放過她,沒想到很快,漆月給她看了一則新聞——喻彥澤想學他爸做生意,沒想到卷入一場騙局,出了很大的經濟問題,這事若喻文泰還活著,或許可以幫他蓋下來,但現在喻文泰死了,就算任曼秋勉強還維持著影響力,到底也比不上喻文泰。

一個漏洞沒蓋住,牽出千百個漏洞,喻彥澤被判入獄七年。

七年,喻彥澤那樣的人,就算有再高的心氣也磨沒了。

漆月咬牙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喻宜之附和:“對。”

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了天道報應,冥冥之中,喻文泰和喻彥澤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她萬萬沒想到不到一年,竟會在K市的一次地產圈晚宴上見到喻彥澤。

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紈絝子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