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追逐者們(第2/5頁)

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似乎依舊對演奏廳懷有抵觸。

不願意靠近。

“那我很快回來。”

槐詩揮手,走向了演奏台。

大門在他身後關閉。

聚焦的燈光之下,晦暗的樂章仿佛活過來一樣,千絲萬縷的陰暗氣息從其中延伸而出,已經盤踞在了整個演奏廳之內,令槐詩的動作有所停滯。

還是,低估了。

這一份樂章裏所蘊藏的執念和詛咒。

就連觀眾席的最前方,弗朗西斯科也有些坐立不安,咬著自己的指甲,比槐詩本人還要更加緊張。

他從未見到過這一份樂章如此活躍的樣子。

兇暴的,仿佛其中的詭異之物要掙脫枷鎖,擇人而噬。

恐怖的寒意氤氳。

仿佛有無形的手掌從身後的黑暗中伸出,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拉扯著他的靈魂,一點點的向著呢喃之中。

過來!過來!

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喊。

向著他。

——到這裏來!

弗朗西斯科搖頭:“要不……”

“開始吧。”

槐詩坐在了椅子上,握住了大提琴的琴弓,垂眸凝視著眼前的樂章。

還有,那些流動的音符之後,隱隱向著此處投來的陰冷面孔。

宛如衡量著來者的資格那樣。

僅僅是隔著那一卷殘缺的樂章,仿佛隔著死亡之門一般,逝者的執念和癲狂和生者的技藝和才能彼此對視著。

潛伏在樂章之中的執念和詛咒在蘇醒。

亡者的靈魂所構成的樂章,睜開了虛無的眼睛,審視著自己的挑戰者。

正在那一瞬間,槐詩微笑著,拉響了第一個音符。

死寂自這一瞬被打破,淒厲尖銳仿佛泣血呐喊的弦音自槐詩的手中升起,仿若利刃那樣,貫穿了弗朗西斯科的身體。

令他被‘釘’在了觀眾席之上。

災厄樂師的本能控制了他的身體,讓他瞪大眼睛,放棄猶豫,全神貫注的見證著這一場靈魂所演繹的表演!

他下意識的啃食著指甲,忘記手指已經鮮血淋漓。

眼瞳倒映著聚光燈之下的演奏者。

忘記了呼吸。

“真美啊……”

那宛如太陽一般,燃燒的靈魂!

還有,刺痛了他眼瞳的輝煌之光……

當宛如蹂躪耳膜一般的淒厲聲響消散之後,宛如悲泣一般的低沉旋律自琴箱的鳴動之中響起,虛無的聲音化為洪流,吞沒了一切。

覆蓋了整個演奏廳。

宛如墜入深潭一樣的窒息緊隨其後,將那寄托在其中的苦痛意味銘刻在了每一個聽眾的靈魂裏,而首當其沖的……

是演奏者!

淒婉又悲涼的旋律之中,槐詩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在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見了眼前的樂章無聲的翻動,自旋律的演繹之中,虛無的輪廓從其中浮現,仿佛貪婪又殘忍的怨靈那樣,纏繞在他的身上。

一點點的,覆蓋了他的身體。

就好像是,獻祭一樣!

叩問著演奏者的靈魂。

那錯亂而詭異的音符重疊在一起,匯聚在靈魂之中,施以痛楚和折磨,帶來了永不滿足的饑渴要求。

它說:

給我,你的眼睛!

演奏並未曾停止,甚至,未曾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那悲鳴的旋律向前演進,做出了最直白的回應。

拿去!

那一瞬間,虛無的旋律,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空曠的演奏廳中,此刻卻顯得如此擁擠。

就在最前方,弗朗西斯科明明感覺自己孤身一人,可此處卻又變得如此擁擠。好像有數之不盡的觀眾從死亡的盡頭投來了自己的目光。

見證著這一切……

而槐詩,已經看不見了。

眼眸空洞。

大提琴所演奏出的旋律已經被賦予了生命,以舍棄眼眸為代價,開啟了第二樂章!

歇斯底裏的欣喜和狂熱,自顫音和連頓弓的交錯之中,演繹出譜寫者扭曲靈魂內的癲狂歡喜,就好像打開地獄的大門一樣。

虛空之中,傳來了回應的頌唱。

自槐詩的身後,一個個殘缺的輪廓浮現,專注狂熱的頌唱——曾經葬身在這一部樂章之下的樂師們,那些在聆聽之中奔向末路的觀眾們,正在一步步的歸來,加入這酣暢淋漓的狂熱演奏之中去。

而代價是——

右足。

槐詩的動作依舊在繼續,演奏未曾停止,他微笑著,沉浸在這演奏之中,全神貫注,甚至就連自己什麽時候失去了右腳也都毫不在意。

拿去!

在台下,弗朗西斯科的表情扭曲。

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分裂。

有一半是有幸聆聽著絕妙演奏的慶幸和歡喜,可還有一半,是對槐詩的悲憫和懊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