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追逐者們(第3/5頁)

這都是我的錯!

可是,已經……停不下來了。

那一首樂章會不斷的索求,向著演奏者所求更多,用來填補自身,完成自己,直到演奏者失去所有,無以為繼。

仿佛惡魔一樣。

可所謂的藝術,難道不就是這樣麽?所謂的災厄樂師,就應該如此才對!

他顫栗著,憧憬著,仰望著台上的身影。

沉浸在他所演奏出的旋律裏,那如鋼鐵鳴叫一般的鏗鏘,天地輪轉一樣的宏偉低吟,乃至焚燒所有的壯烈曲調。

那一瞬間,饑渴的樂章再度伸出了手掌。

給我,你的心臟!

槐詩無言,恍若未聞,殘缺的面孔之上,無聲的咧嘴,動作未曾有絲毫的停滯,全力的演繹,補完著這未盡的旋律。

拿去!

於是,仿佛雷霆一般的鳴動從演奏中迸發,令那虛無的旋律被賦予了心臟,宛如焚燒的巨人一樣,自演繹中,大步奔行。

向著死亡和未知的盡頭,向著世界發出了自己的咆哮。

就在空曠的演奏廳之中,一個又一個的身影浮現,來自地獄中的觀賞者們被這遠方的呼喚所吸引。

而就在觀眾席的最後方,無聲的多出了一張椅子,椅子上枯瘦的男人撐著自己的下巴,專注傾聽。

在旁邊,負責人察覺到了他的背影,大驚失色,想要說話,卻看到了他撇來的不快眼神。

一根骸骨一般的手指微微擡起。

“噓!”

保持安靜。

因為,以生命為代價的演奏,正在繼續!

而就在那一瞬間,樂章之中的詛咒,最後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手。

給我,你的靈魂!

短暫的樂段隙間,一晃而過,而激昂且癲狂的演奏繼續。

槐詩依舊低著頭,未曾有絲毫的停頓,殘缺的面孔似是無聲的大笑。

回答是——

——拿去!

……

……

此刻,肉眼可辨的黑暗,已經從演奏大廳的門縫中傾瀉而出。

整個龐大的建築已經被層層的秘儀所封鎖,壓制和保存著那擴散的旋律。倘若如此接近的距離,令那其中所蘊藏的萬分之一的癲狂意味泄露而出的話,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讓統轄局拉響警報。

即便是隔著大門,也能夠察覺到,其中詭異而恐怖的變化。

卻無法想象……

究竟在發生什麽!

在會客室裏,吉賽爾已經坐立不安,根本無法專注的應對艾晴的詢問和談判條件,時不時的看向了演奏大廳的方向。

當艾晴平靜的將紙頁再度翻過一張的時候,吉賽爾在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和迷惑:“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麽?

弗朗西斯科那一份樂章,已經吞噬過不下六位災厄樂師的靈魂了,那是一個陷阱!只有弗朗西斯科是個傻子,覺得它有完成的希望。

可十幾年了,他找了不知道多少人,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完成演奏!”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艾晴反問:“演奏的又不是我,擔心又不會有用,況且,我為什麽要擔心呢?”

“……”

吉賽爾呆滯,難以理解。

“難道……你討厭他?”

“是啊,討厭,每次看到他都會覺得麻煩,每次被他甩了爛攤子過來,就會覺得頭疼。和他說話的時候,壓抑不了自己的脾氣。

只要看到那一張洋洋得意的臉,就想要冷嘲熱諷。

發自內心的不理解,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

艾晴坦然的回答:“怎麽,難道你喜歡他?”

吉賽爾無言以對。

但卻無法否認——即便是此時,對弗朗西斯科的執念有所擔憂,但同時,也在隱隱的擔心著那個剛剛還兩度戰勝了自己,折磨了自己半個小時的對手。

不是擔心天國譜系後續有可能的報復,也不是因為害怕眼前這個女人會因此對自己有所敵意……

只是,不忍心看到他自尋死路而已。

她覺得自己一定哪裏有問題。

“再沒有什麽,比藝術更加殘酷了,吉賽爾小姐,你作為末日畫師,應該深有體會才對。”

艾晴看著她,平靜的說道:“不論是音樂還是繪畫,都絕非看上去一樣的美。恰恰相反,你所能從其中得到的享受,百倍的低於你所受到的折磨。

傾盡全力的努力,苦思冥想的煎熬,日復一日的練習,依舊無法向前一步……那樣的絕望,你應該早已經熟悉。”

吉賽爾閉上了眼睛。

指節,已經捏的發白。

誠然如此。

她無法辯駁。

被藝術所鐘愛的人,只不過是被藝術所詛咒的可憐蟲而已。

沉浸與所謂的美學和藝術之中,忘我的狂奔和追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經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