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宮宴(第2/2頁)

嘉禧帝的位置在滄池邊上的水榭當中,政事堂的一眾宰相環繞著他。本該坐得最近天子身側的太子,食案卻擺在水榭外,美其名曰“與眾兄弟同樂”。

謝煐從不認為周圍這群人是自己兄弟,此時只垂著眼靠著椅,一語不發。

他下首那桌的兩位皇子還算安份,只低聲交談。對面同案的大皇子平王和二皇子寧王、下一桌的五皇子肅王、七皇子泰王音量都不低,爭相說著吉利話,明顯是想哄上頭水榭裏的嘉禧帝開心。

突然,四周聲音一下低下去。謝煐有些奇怪地擡眼,先是掃過對面,見那兩人都不掩驚訝地看向後方,尤其平王,竟是看得眼都不眨。

謝煐轉頭望去,就見身著烏帽緋袍的白殊抱著只黑貓款款走來。

前一次兩人見面,白殊穿的是寬松的道袍大氅,長發垂胸分外不羈,有種欲乘風去的仙人風采。

如今白殊正正經經打扮起來,合身的衣袍襯出修長身量,黑革帶束出細瘦腰身,行走間袍角飛揚,端的是個意氣風發的翩翩郎君。那一雙仿佛落進星子的明亮眼眸掃過之處,沒人能不為他的神采折服。

便是謝煐,目光也在白殊臉上停頓片刻,最後落於他淺笑的唇角,卻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全場最不受影響的人,大概便是孫宦官了。他的眼神落在謝煐身上,看他蹙眉,便俯身到嘉禧帝耳邊低聲稟報。

嘉禧帝原本也在看白殊,聽得這話便看向謝煐,心下頓時愉悅不少,沒等白殊的拜禮行到底,便叫了起。

“三郎與太子不日便要大婚,就一處坐了吧。”嘉禧帝對白殊笑得慈祥,“依著國師的讖語,你們一龍一鳳該多在一處才好。”

白殊謝過座,抱著黑貓走到謝煐身旁。這裏比下邊的待遇可要好上不少,不僅案幾寬長,還有椅子,下頭只有草席蒲團。

謝煐已經恢復剛才垂眼不搭理人的模樣。白殊對他行過禮,在小宦官送來的圈椅上坐下,緩緩撫著懷中黑貓的背毛。黑貓蹭蹭他,軟軟地喵一聲,旁邊謝煐的眉頭就又皺緊了一分。

水榭裏的嘉禧帝看得心情更好,吩咐起樂開宴。

搭在滄池中的高台上,樂曲響起,舞姬起舞。滄池兩岸,宮人內侍開始穿梭席間上菜,氣氛立時變得熱鬧。

嘉禧帝沒再關注下頭,轉了案幾,一邊欣賞歌舞,一邊和身旁重臣聊天。

白殊安安靜靜吃東西,還問旁邊伺候的小宦官要個空碟子,時不時挑些肉喂給小黑。

幾首樂曲之後,隨著高台上精彩的舞蹈與雜耍,禦花園裏的氣氛愈加熱烈,不少人開始拿著酒杯在席間走動,相互攀談。

白殊沒看過這種表演,宴上又沒其他事幹,也邊吃邊看,邊在腦中和小黑閑聊。

正看得起勁,他突然感到有人靠近,稍一側頭,就見平王端著杯子走過來。

平王停在案前一步,微微躬身,溫聲對謝煐道:“臣敬太子一杯。”

小黑的聲音在白殊腦中響起:“他偷看你,開宴到現在好幾次了。”

謝煐自然也感覺到有人過來,但直到平王出聲,他才側轉身,收回看向高台的目光瞥過去一眼,拿起案上酒杯喝了一口。

平王飲下杯中酒,讓身旁宦官再倒滿,又轉向白殊。

但,沒等他開口,謝煐便淡淡地道:“孤聽聞,平王府總管在尋養身的好藥材。飲酒傷身,平王還是少飲為好。”

平王臉上頓時扭曲了下,看回謝煐道:“謝太子關心,飲幾杯也不妨事。”

待他再想轉向白殊,白殊已起了身,叫過旁邊小宦官,讓他帶自己去“更衣”。

兩人正正好錯過,平王連白殊的一個眼神也沒得到,只好悻悻地返回自己位子。

與他同案的寧王已經不在席間,下首的肅王嗤笑一聲:“大皇兄好氣量嘛,幾個月前才被太子教訓得吐血臥床,如今便上趕著去敬酒。”

平王斜眼看他,端起臉色:“自家兄弟哪有隔夜仇。五郎這種話還是少說,免得傳進陛下耳中,讓陛下心裏難受。”

肅王撇撇嘴,倒也沒再多刺他。

謝煐沒管那邊兩派皇子的口角官司,繼續百無聊賴地看表演。

他平常多少還喝點酒,今天卻是幾乎不沾。馮萬川有些好笑,俯身在他耳旁低語:“殿下是飲了楚溪侯那些方子的好酒,便連禦酒都喝不慣了?”

謝煐微微動唇,幾不出聲:“慎言。”

馮萬川應聲是,直回身子。

又一曲舞盡,他四下望望,再次俯身到謝煐耳邊道:“殿下,楚溪侯已去了許久……是不是讓臣去尋一尋他?”

謝煐不著痕跡地擡眼看向對面,發現寧王正被宦官扶著坐下,平王卻是不知何時離席了。

他垂下眼站起身,帶著馮萬川離開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