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清元書房內。

聽到許長海的話,許清元淡淡一笑,從書桌上拿起昨夜寫完的“合夥企業法”遞交過去。

許長海幹脆坐下細細看了一遍,過程中不時做出拍一下自己大腿或者微笑點頭等動作,許清元靜靜等他看完。

“不錯,你昨日說‘公司法’還有條文未補全?”許長海好奇問。

許清元略帶幾分嚴肅地道:“是的,且缺失的這部分非常重要,我本想另起一頁好詳細說明,可惜尚未來得及。”

許長海繼續問:“是什麽如此要緊?”

“父親您想,天底下再好的制度一旦實行,都會出現各式各樣的狀況,也會出現眾多鉆空子的人,如果有人借著法人的殼子經商,裏頭卻是跟自己家用的一本賬,到時候外頭欠了債,他用明面上法人的帳賠完了,法人破產清算完畢,債主自己反擔了損失,怎麽會不氣憤?”許清元坐在父親對面,說話的狀態像極了昨天見寧知府時的樣子,緩慢卻清晰。

許長海不由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走:“如此情形,那股東亦有不當,應當懲之。”

果然是做官審案子的人,方向把握的不錯。許清元暗暗點頭,又道:“所以此時就需要否認‘公司法’賦予法人的獨立人格,令法人與背後的股東共同承擔連帶責任,這便是‘法人人格否認’。”

許長海連連點頭:“此法不錯,只是……還是昨日提到的問題。”

“是的,必須有專門的衙門來處理這些事,否則也只是空中樓閣。”許清元嘆息,她心裏清楚,以目前朝代的官職構架,幾乎無法實現這兩部法律,只能靠這個吸引眼球罷了。

許長海拿著紙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像是決定了什麽,對許清元道:“你先把剛才說到的詳細記錄下來,晚膳時帶去花廳。”

許清元應下。

她按照許長海的意思去做了,但許長海並沒有跟她多說什麽。她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擔憂中過了三天,第四天早上,許長海的丫鬟通知讓她去小書房和許菘之一起上課。

許清元長舒一口氣,在王奶娘和脫雪的注視下,如同一個得勝的大將軍,提著小書包去了前院。

無視掉許菘之不善的目光,她將欲對孟先生行拜師禮,孟先生卻閃身避過,正色道:“許小姐,若許大人只是叫我順帶教教閨閣女子,受了這一禮倒也無妨,只是我雖不忍見你的才能被埋沒,卻也不敢自稱是你的老師。”

見許清元面有疑惑,孟先生解答:“雖然本朝允許女子科舉出仕,但也規定了許多限制,例如女子必須返回原籍參加考試,無論女子進士考取多少名,均不許入翰林院等等。此外如今的文人也多以與女科生相交、共事為恥,近日朝上議論廢除女子科舉的聲音更是甚囂塵上。許小姐打定主意要走這條路,我也只能教你學識,其他的,老夫實在無能為力。”

許清元了然:說白了就是名聲不好聽,孟先生想明哲保身。

現代的師生關系比較單純,基本只有學習時間才會產生交集,而古代的拜師基本相當於多了一個長輩,關系是十分密切的。她沉靜了一張臉,識趣地不再行禮。

不過通過孟先生的話,許清元卻思考了許多。怪不得寧知府年少有為不得進翰林院卻被外放,原來是這個緣故。

而現在她最關心的還是女考生需要回原籍參考的信息,畢竟這跟她息息相關。許清元仔細琢磨了一下這規定的設立後果,越想越覺得惡心。

什麽樣的女子會離開原籍生活?多半是遠嫁外地或者隨丈夫離鄉生活的人,這條規定雖然也沒有直接斷絕這些女子走科舉之路的可能性,但幾乎相當於擺明了說:你要考科舉?必須得經過你一家老小的同意才行。

一般出現這樣的規定,必定是權衡各方利益的結果,那讓女子科舉究竟符合誰的利益,又擋了誰的道呢?

許清元的生活又逐漸規律起來,卯正(6點)起床,辰初(7點)上課,一直上到午正(12點),下午未初(13點)繼續上課,下午酉正(18點)時分才散,晚上雖然沒課,但須得寫孟先生布置的課業。

看她適應的如此之好,許菘之又不高興了。

有句話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還有一句話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許菘之在功課方面本就不多的自信心一次次在許清元面前被碾壓,他實在受不了這種屈辱,一反常態認真學習起來,看的一家人大驚小怪。

“哼,”許菘之傲嬌地對認為他這樣很反常的月英道:“士別三日,我早已非吳下阿蒙也。”

或許是看到他態度的轉變,許長海仍舊對他更關注些,日常詢問功課作業也都是問他較多。長此以往,許菘之的水平突飛猛進,孟先生的問題他慢慢都答得出來了,功課也都完成得不錯,許菘之又重新自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