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長海沒有真的當甩手掌櫃,他安排了一條水路,可以直達淮陽臨縣,到時候只要再雇個馬車走上大半天就能到淮陽縣。

第一次獨自出門,即便許清元心裏是個成年人也很難按捺住好奇心,她真的很想停下來跟攤販們聊聊天,但是一想到還有正事,她只能勉力控制。

也不知道許長海是怎麽打的招呼,她到了碼頭,還沒分清該坐哪條船呢,就看到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十六七歲的小夥子趕著上來問:“姐姐是通判大人府上的嗎?”

許清元眨了眨眼,“啊”了一聲。

小夥子笑的更殷勤了,順便不忘把她往船上招呼:“哎喲,姐姐快來,我聽我們船長說了,通判大人老家有子侄要讀書,特吩咐家裏丫鬟去送珍藏的書籍,我在這守了一天了,一見姐姐就猜到你準是大人府上的。”

許清元覺得他鮮活、有趣極了,笑盈盈地問:“那你是怎麽猜出來的呢?”

小夥子語氣帶著三分崇敬、三分討好道:“我一瞧姐姐這滿身的書卷氣自然就知道了。”

“書卷氣?我怎麽沒感覺出來呢?”許清元繼續逗他。

小夥子一手接過她的包袱,一手提下她的書簍,打趣道:“姐姐在通判大人府上,整日見的都是做大官、考狀元的人,自然不覺得什麽,可是在咱們這些人眼裏,一看就知道區別了。”

兩人登上船,小夥子介紹了一下自己:“我姓牛,單名一個湖字,姐姐叫我小湖就行了。我先帶姐姐去房間裏放下東西歇歇,過會兒給姐姐端點菜來吃,出發前見見掌舵人,咱們下午就動身。”

許清元笑:“我不累,先見見掌舵吧。”

小湖也不犟,特敞亮地應了一聲:“沒問題,姐姐跟我走幾步就到,掌舵的幹這行二十幾年了,在咱們汀州碼頭上出了名的穩,保準姐姐您不暈船。”

碼頭停靠了六七艘船,她上的這艘應該是商船,規模也是所有船裏最大的,船旗上寫著上官兩個字,這應該是船只主家的姓。

船外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著陽光看起來壯闊宏美,令人醉心。

她正忙著欣賞風景呢,就聽見小湖的罵聲:“哎喲,你這老酒鬼怎麽不睜開眼看看路啊,沖撞了姐姐看我告訴掌舵的把你攆下去。”

許清元轉過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個手裏領著酒壺,披頭散發、不修邊幅的青年男人,醉醺醺地差點撞上她,所以小湖才出言責罵。

那男人低著頭,含混不清地笑道:“小子,爺爺我混的時候還沒你呢,也在這跟爺爺我充大爺……”

小湖嫌棄地撇撇嘴,低聲道:“姐姐,咱別理他,這人八成腦袋有病,萬一碰著您就不好了。”

許清元聽話地跟著小湖繞開醉漢去見掌舵人,掌舵的比較心細,確認了一番她的面貌特征,見與描述相符,這才關照地說了幾句話。

把她送到房間放好東西,小湖就忙別的去了,許清元左右也是無聊,便出了房間,走到船邊看湖水。

其實這一行最難的不是趕路,而是怕被孤立。

古代是個人情社會,就連縣試都必須五個考生互相作保,再加上一個廩生作保,淮陽雖然是她名義上的戶籍地,可她幾乎從出生時就跟著許長海在外做官,淮陽對她來說是個熟悉的地名,卻不是老家。

來到這麽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還必須一邊備考,一邊盡快找到擔保人,許長海或許存了讓她知難而退地想法,不過她現在倒是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再怎麽樣也不至於進不了考場吧。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剛才那個醉漢又跌跌撞撞走到了她旁邊,許清元難以忽略他那濃重的酒氣,不由皺眉看去。

醉漢扒著船舷,一副要吐的模樣,許清元正思考怎麽不動聲色地遠離這個人,沒想到醉漢突然側頭看了她一眼,驚訝地笑道:“哎呀,原來剛才真是我沖撞了貴人,姑娘你以後必定會蟾宮折桂、金榜題名的啊。”

許清元聽了心裏一驚,這醉漢怎麽知道自己要去科考,難道她哪裏露餡了?她謹慎地道:“您看錯了吧,我一個丫鬟怎麽能金榜題名?”

醉漢撥開臉前的碎發,露出一雙清明的眼睛盯著許清元看了半天。

許清元被看的心裏發毛,不欲糾纏,擡起腳回了自己房間。

留在原地的醉漢慢慢放下頭發,嘴裏嘟囔了一句:“我就說我不可能看錯的,哼。”

“嘔……”許清元扒著痰盂吐的死去活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暈船暈的這麽厲害。

自從昨天下午發船到現在,她連門都出不去,什麽也做不了,吃下去的東西也都吐了出來,簡直欲哭無淚。

小湖見了不知從哪找出幾塊生姜片來,她含了大半天,總算好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