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考完覆試後,男學生們也打算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各位,小生已在品香閣訂好了幾桌飯菜,懇請大家賞光。”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輕搖折扇,風度翩翩地道。

旁邊的幾位學生立馬捧場:“品香閣一桌酒席怎麽也得二十兩銀子吧?鄭公子太破費了。”

“何止啊,要不是有鄭公子的面子在,拿著錢去人都未必肯讓你進呢。”另外一人諂笑道。

“哈哈,諸位不必客氣,那就走吧。”這位鄭公子故作矜持地謙虛一番。

蔣懷玉從旁路過,腳步匆匆,卻碰巧被鄭公子看到,他忙出聲:“蔣公子,且慢,在下誠邀蔣兄一同赴宴,請蔣兄一定賞臉。”

看著鄭公子客氣有禮的樣子,蔣懷玉覺得很諷刺。

之前他求一個聯保都難如登天,可自從院試第一場他考取第四名後,周圍幾乎所有人的態度對他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鄭公子及其擁躉的邀請看起來十分誠摯懇切,蔣懷玉內心即便再厭惡,迫於現實,只能客套溫和地應承下,隨他們而去。

品香閣之所以收費高不好預定,是因為它不是單純的酒樓,而是夾雜了一些娛樂性質的場所,比如會有妙齡少女奏唱、獻舞等。掌櫃也曾發話表示品香閣只接待文人雅士,暴發戶來了也是牛嚼牡丹不懂欣賞。

這麽大的噱頭擺在那裏,品香閣內又是雕梁畫棟,精巧細美,處處懸掛張貼著文人墨寶,文學氛圍十足,無怪乎年年來府城的考生都想入內一觀。

被讓至上首附近的蔣懷玉卻渾身不自在,酒桌上的眾人放浪姿態,對歌女肆無忌憚地評頭論足,平日人前玉樹臨風、彬彬有禮的人全都在一杯杯濃酒下肚後,變成了臉紅脖粗、舉止無狀的粗人。

點評完歌女,他們又開始說起其他考生的八卦。

“那個許清元是什麽來頭,府試放榜讓咱們面上好沒光彩。”席間,一位喝得醉醺醺的男學生問。

旁邊的人拍了他一把,笑道:“於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啊,是汀州府通判大人的千金,你以為都跟咱們一樣,從小苦哈哈地跟著先生勤學苦讀?人家親爹可是正經的進士,年輕有為。這樣的好爹,咱們可上哪尋去呢?”

蔣懷玉心中吃驚,他第一次聽說許清元還有這層身份。

鄭公子這時也突然插話道:“兩位說的許清元可是那位女案首?”

“對啊,要不是她,府案首該是鄭公子的囊中物才對。”

“哎,話不能這麽說,人家既然有這樣的身份在,比我強也沒什麽好說的。”鄭公子面上爽朗一笑,似是毫不在意。

“哼,看看女考生那邊志得意滿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們自己考了案首呢,真以為住在一處就是一種人了,人家可是千金小姐。”有人嘲諷道。

有兩個人聚在一起悄悄說了幾句什麽,正好被坐在旁邊的蔣懷玉聽到,他不禁緊皺眉心,直覺告訴他,許清元不是那種憑借長輩蔭蔽才走到今天的人。

“我說,這樣的千金小姐擺在面前,又能書會文,諸位就沒有動心想給通判大人做東床快婿的?”一人高聲調侃道。

“哈哈哈哈,老楊,我看是你自己動心了吧?可惜你已經有妻有子,想也沒用!”

“說什麽呢,我可不敢高攀,不過我看咱們蔣公子跟許小姐倒是般配得很,大家說是不是啊!”楊姓考生笑。

被突然提到的蔣懷玉急忙否認:“不……沒有……我……粗鄙……醜陋……不堪……相配。”

“哎,蔣兄弟,這就不對了,俗話說得好,男才女貌,你才學不差,家世清貴,細論起來還是她高攀了呢。”

周圍一張張臉龐之上都掛著嬉笑,但只要蔣懷玉一去探究他們的內心就覺得十分肮臟、惡心。

他慌忙借口有事從中逃出。

席上眾人看著蔣懷玉的背影,紛紛嘲笑他膽小,旁邊一位書生從離開的座位上拎起個布袋子,他扒開一看,裏面是塊材質粗糙、形制笨拙的印章,下面刻著“蔣懷玉印”四個字。

蔣懷玉一路疾跑回蔣府,拋開晚上的應酬,今天他還完成了院試的最後一場考試,也算是喜事一樁。

他悄悄溜到母親蔣芯獨自居住的禁院外,見守門的下人不在,心中一喜,偷偷繞進去,想借機見母親一面。

可正當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門扉時,裏面卻傳來了家主蔣荇的聲音。

“懷玉院試第一場取中第四名,如今日覆試無有意外,他就將成為蔣家這一輩第一個秀才。”

屋內。

蔣芯常年獨居此處,但仍把自己收拾的幹凈整潔,頭發一絲不亂。她聽聞此話流出兩行清淚,但臉上卻掛著欣慰的笑容。

“兄長,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她擡頭望向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了然道:“院試放榜報喜日,我自斷魂離別時。”